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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孤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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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

  江南樓閣數不勝數,但無論是黃鶴樓還是滕王閣,都沒有郁孤台這樣憂鬱孤寂的名字,也怪不得辛棄疾為它留下如此沉重的詩句了。

  登臨郁孤,它便正如人們賦予它的名字一樣,淡淡的憂鬱,純純的孤寂。獨自屹立在山頭,與周圍凌亂的建築毫不相稱,身處其中的我竟覺得自己格外刺眼。雨下了一整夜,將空氣洗得一乾二淨,柳條新抽,花香撲鼻。然而空氣的透明感並不能掩蓋喧囂的紛雜。在這樣的世界里,郁孤台不再孤獨,卻依然憂鬱。

  即使這樣,這卻也不是真正的郁孤,而是八十年代所重建的。反射着的圓柱紅光絲毫不顯硃砂的古韻,石板上滴落的紅漆大煞了幽徑的風景。我嚮往圓明園,它雖然只是廢墟,卻沾滿了歷史的痕迹。也許所有的古迹都是重建,修繕,再重建,即使再挺拔的建築,也有搖搖欲墜的時候。然而就是這樣,卻讓我很不是滋味。也許進了這座樓閣的人,都逃不過這“郁孤”二字吧。而這也剛好印證這“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的千古名句。

  小學語文常有像這樣的題目:若是辛棄疾穿越到現在,你會對他說什麼?而我卻想問問他,看到如今的郁孤台,他又想說什麼。如今中華大地和平安定,不需要他老人家馭戰馬去沙場馳騁,也許西北再望長安,也望不出那樣的味道了吧。

  可是,郁孤台上的辛棄疾,到底也還是郁孤台下的行人過客,終不屬於這片土地。千年前,郁孤台所在的虔州一直屬於蠻荒之地,若不是官場失意、左遷貶謫之士是不願來到這裡的;若是來了,必是深深的思歸之情,沒有一絲眷戀。不同於韓愈在嶺南的抱怨,不同於柳宗元在柳州的豁達,辛棄疾只是歸心似箭,還想提起那把沾滿陳銹的戰刀,披上鎧甲北上抗金,為祖國披灑熱血。而他卻辦不到,只能在郁孤之上,北望寄思。也許,這也恰恰成就了贛州這座城市。在千百年來都缺令巨大影響力的名人的虔城,正需要一位失意的名族英雄作城市的標誌。

  可郁孤台到底是不在乎的。骨之不存的亭台,又還有多少值得它放在心上呢?東坡一路遊覽到這裡,留下“山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的佳句。可它畢竟也是郁孤台下的行人,畢竟還是羈旅他鄉,甚至連遠行的目的都不是虔州。即使兩江匯流之美景使他開懷,可他心裡那份憂思,是木石風景所能感悟的嗎?於是郁孤台寬容了他,任他的釋懷在亭台下的江水一路北去,任他做郁孤台下匆匆的行人。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如今郁孤台的子民們,竟被稱作客家人。還是過客,還是行人,終不屬於這片土地。而在忙碌的城市裡,人們是沒有閒情逸緻去登臨郁孤,倚欄北顧,寄思故人的。郁孤台顯得愈加寂寥。而郁孤台下的清江之水,中間還有幾滴行人之淚?怕是天空里充滿膚淺的歡笑罷了。平民百姓即使再純樸,再好客,到底不能懂辛棄疾的心,不過只希望他為百姓做些事罷了;到底也是不能懂郁孤台的,畢竟郁孤台因辛棄疾揚名,卻不為他而立。古老的遺迹,如今的人們都忘了,只剩下不屑與嘲笑,奉西國語言為尊,視古文為敵。而辛棄疾痛思山河分裂之時,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的尷尬吧。

  而這些,郁孤台都會寬容的。它寬容形形色色忘乎所以的人們,不需要台下假惺惺的行人淚;它寬容無數次的破立之間,亭台下的風起雲湧。故人已遠去,如今能了解郁孤二字的又有幾人?亭台舊景停格在風雪之間,如今嶄新的樓閣,也只是默然而不孤傲,淡雅而不風騷。沒有悵然若失,沒有勾心鬥角。飛檐外,心高氣傲的人們終將折翼,好高騖遠的人們終將一事無成。只有郁孤台,帶着淡淡的憂鬱,淺淺的孤寂,望着台下的江水滾滾而去,在不屬於自己的軀殼裡,泰然處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里。

  郁孤台下清江水,行人不懂郁孤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