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
繁忙的工作中,難得片刻的閑暇,熄滅燈光,點燃香煙,貪婪地回憶着恬靜的家鄉。
家鄉北面有條河,原本很窄,為了灌溉,鄉親們組織起來,對河重新修整,取名新河。她哺育着流域的鄉親,也讓很多人魂落其中。
那時,沿岸的鄉親依靠最傳統的耕種和捕魚維繫着最艱難的生活,叔叔老歪是個捕魚能手,而且有一條五米長的小船,每次都能賺十來塊錢,在當地已是相當高的收入了。
小歪是老歪的兒子,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每逢暑假,我們都纏着老歪帶上我們一起捕魚,由於晚上捕魚很危險,常常遭拒絕,有時被我們纏得實在沒辦法,老歪就給我們制定很多規矩才能上路,我們也滿心歡喜地答應。
老歪捕魚,小歪划船,我靜靜的坐在船頭聽老歪講鬼故事、講周姓和胡姓之間的恩恩怨怨。
捕魚有兩種方法,一種是鉤,一種是網。鉤是將一個魚鉤用五六厘米長的尼龍線纏好,稱短線鉤;然後將短線鉤繫到一條很長的尼龍線上,稱長線,間隔一米系一個魚鉤,視長線的長短,一般可以系五百個魚鉤;系好線,再長線的一端拴上一個浮木,以便下水后做標記,在魚鉤上穿上三厘米左右的蚯蚓,魚鉤的尖端不能漏出,此時找來一個臉盆,用當地一種粘性很強的黃泥,沿盆口築一圈十五厘米高的泥牆,將浮木一端放入盆中,然後一邊穿蚯蚓一邊將短線鉤從低到高粘到黃泥牆上,長線一圈一圈圍着黃泥牆,作好以後每隔一小時,在黃泥牆上灑一次水,防止泥牆風乾后僵硬,這些工作在下午完成。此種方法一般在潛水區域操作,下水時,將長線的另一端拴上木條,插在淺灘處,把盆放在水面上,小歪慢慢划船,老歪依靠船舷,將短線鉤輕輕取下放入水中,稱下鉤,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將鉤下完。
網比較簡單,視魚的大小選取網眼大小不同的網,一張網大約十米長,將一張網穿在一根五十厘米長的竹籤上,網的兩端都要拴上浮木;下網時,老歪站在船頭,一張一張放入水中,一次捕魚大約放十張網,需要一個半小時;下完網,每隔兩個小時要在船頭敲打銅鑼,魚兒受驚,更容易撞網。
陣陣清風和着甜腥味拂面而來,一天的炎熱退去,清冽的河水讓讓人不由想跳進去。沒有圍牆的天空格外開闊,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灑向水面,水中泛起點點繁星,猶如童話般世界。河岸的玉米亦已飽滿,今天可以吃烤玉米了。
河邊的青蛙此起彼伏地叫着,船邊水草上休憩的蜻蜓,可以看得真真切切,想拈取一隻,不小心打了個踉蹌,驚得青蛙撲通撲通跳入水中。
穿過前面的石板橋就結束工作了,老歪最喜歡在這個時候給我們講鬼故事,黑洞洞的橋下,流水撞擊石墩,產生很大的回聲,陰森可怖,忽然水面撲通一聲,我下意識緊縮身體,老歪看也不看道:這條魚有兩斤重。
不時有下完網的漁民打招呼,遞上根煙,聊聊今年的收成,問問孩子的讀書情況,有時也開大人們玩笑。
過了石板橋,小歪停船靠岸,老歪烤玉米,我們一邊吃一邊聽老歪講聊齋、講封神榜,有時也講嬸嬸,老歪說嬸嬸是好女人,善良、能吃苦,一輩子沒享過福。有一次,嬸嬸讓老歪把家裡唯一的一袋糧食拿去買錢補貼家用,老歪手癢,拿去賭博,結果全輸了,不敢回家,躲到岳母家,嬸嬸知道后,不吃不喝睡了三天,最後還是嬸嬸把老歪接回了家,老歪說他再也沒賭。聽着聽着我們就在草地上睡著了。
東方即白,看着滿地的煙頭,老歪又是一夜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