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秋野

　　作者：霧吟風嘯

　　雙花山是踏秋賞楓的好去處，在百卉凋謝后的霜天，九月的山野，松濤丹楓相間，翠竹櫟葉相與，綠肥紅密，竟相爭目。也許詩人早已習慣了秋天的荒涼，骨子刻滿了感傷，用落葉的哭泣，去懷念曾經的一朵花開。而我只需一場清霜的潔白，就能點燃這片秋野，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焚盡一切的憂傷，讓滿目明媚起來。

　　走近雙花山，心情就開始激動起來，不是那種近鄉情怯的茫然，也不是天涯凝望的惆悵，還是一種血液奔騰的激動，腳步急促起來。怕它等得太久，怕它望眼欲穿，我這遠方的客人，今天就想投入你的懷抱，擁抱情人一樣急切。映眼盡寒山，葉落秋已濃。踏上進山的路，綠蘿牽過衣襟，青雲繞過瘦肩。一行人或淺笑、或回睥、或輕語，指指點點，驚了飛鵲，山林陡然生動起來。

　　道路兩旁的楓樹、櫟樹，層層疊疊向山頂延伸去，如埋伏在幽林的奇兵，靜默不語，迎接我們的檢閱。撲面而來的紅葉，先是星星點點，然後，一團團，一簇簇，舉着殷紅的火把，漸成燎原之勢。我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很想輕擁入懷。俞向前行，俞見斑斕絢麗，山徑鋪了厚厚的落葉，腳步很輕，生怕踩壞了這靜美，揉碎了這清籟，一路沙沙有聲，如在吟誦押了韻的詩句，極有節奏。

　　走累了，就在一塊大青石上盤坐歇息，拭乾額前的汗水。與一棵古楓相對，仰視古楓挺拔參天，作出崢嶸樣子，欲與天公比高，離天三尺三。滿椏的楓葉這兒一團淺黃，那兒又一綹暗紅；這兒一簇橘黃，那兒又一片青綠。樹桿刻滿折皺，布滿滄桑，閱盡春秋更替，如威武的將軍透露出堅毅，不懼歲月的風霜。紅葉蠕動，輕招山風，遍灑身上，在播灑慈祥的愛意。

　　瞧，那片紅葉在搖曳，象調皮的孩子，想掙脫樹的溺愛，投向風的懷抱，去自由飛翔。樹終究不再阻攔，用祝福的眼神看落葉離枝而去，落葉如一片火焰凌空炫舞，抖開最美的風姿，翩翩旋舞，最終被溪流邀請同路，浪奔天涯。我端坐樹前，聆聽落葉的輕語，回味那季的青春，抬頭，縷縷陽光無比肅穆從樹縫傾瀉，與靜葉相融，熠熠生輝，構成時光的美妙，生命竟然如此的溫馨，堅硬不乏柔情。這需要多少情懷的醞釀，多少綠意的沉澱，才有今天的熱烈，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遠處的溪流婉如青蛇潛行，流水淙淙，我們循着它的蹤跡隨行，一路景色目不暇接。和美、寧靜、鮮潤漫過舒緩的山坡，穿林而來，一種溫涼浸透心腑。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熱烈地開着，有女子拈花一朵，斜插鬢邊助妝。不知不覺一個村莊轉入眼中，靜卧幽谷，小橋、流水、人家，婉若桃源，炊煙裊裊，籬邊菜畦，紫色的茄子，晶瑩剔透；院前的葡萄架下，瑪瑙般的葡萄，串串垂掛，若少女的眸眼，星光閃爍；檐下幾串紅椒勝火，透露遠離塵囂的古樸；池塘，風來蓬蒿動，葉葉舞歌聲。我想寫詩，卻怕我的詩太瘦，寫不出這秋色的明艷動人，還是把筆交給這秋風，任它來恣意渲染。

　　站在高崗，遠山含黛。天空水洗過似的，明亮得藍寶石樣。山很遠，雲很重，向晚的光焰給褐色的雲朵綴上金色的花邊，秋痕掠過一個又一個山頭，橘紅的山野一覽無餘，若一位新娘，頭蓋殷紅的綢布，幾許嬌媚。山下煙嵐升起，瀰漫，如一湖泊，淡藍，幽紫，映襯夕陽的約灼。人行在漸行漸密的晚風裡，宛如蕩漾在花海里的一隻蝴蝶，翩翩而舞，被秋野的火紅包容、接納、關懷。

　　回望中，但見一隻歸翅，背馱着夕陽，趕赴歸巢，一不小心，那輪斜陽，象一隻迷途而純情的金鵲，一翎翠色的羽毛無比美艷，輕輕地滑落、滑落、掉入江里，一江瑟瑟紅透。我把思念暫寄在這火紅的秋野，等待下一次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