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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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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寫下題目時,立秋恰好過去一周。儘管如此,大部分地區依然高溫未減,而你卻獨享一方清涼。這本是極自然的事,但屢屢成為你向朋友誇耀的資本。這還不算,你竟冒充知識分子式地寫出了“遙想家中偏苦熱,從此無心入鄉關”的詩句,一位故交稍加憤怒地評論道:怕熱連家都不要了是吧?你看到后哭笑不得。明眼人都知道,把李義山的原句改得一塌糊塗不說,竟還讓你這破句子進入公共空間,簡直有辱視聽。其實這是你的自嘲。

  人是需要自嘲的,越厲害的人越需要這種方式,比如魯迅和鄭板橋。至少這種方式可以表明你還清醒着,沒有同這混沌的世界一塊混沌下去。

  上午的時候,你和朋友提包攜箱從校外的招待所搬回學校的宿舍,一切準備停當后,你去沖了個澡,順路買了些蘋果桃子,都是附近農戶自家種植的,價格低廉。蘋果通紅,桃子淡白,味道都不怎麼樣。當你提筆寫下這些文字時,已經是晚飯後的黃昏。窗外的笛聲又勾起了你對過去一個月舊時光的回憶。

  回憶是思緒的疊加,蒼白無力,有時卻能給人以溫暖和慰藉。不知這是不是回憶錄大行其道的一個合理解釋。

  你們住的招待所名叫盛川,沒有向房東打聽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大概是離黃河較近吧,你一直這樣認為。房東三十歲左右,長的很乾練,從他的說話口音里絲毫聽不出他是四川來的。你們住在二樓偏北的一個房間里,面積比宿舍略小,窗明几淨,沙發柔軟。三面牆被黑色硬紙覆蓋,上面橫七豎八地貼滿了各種照片。房東解釋道,原先住的是個女生,暑假回家去了,開學還要搬回來,她在這住了兩三年了,並且告誡你們不要動牆上的照片,你們表示同意。照片上附加的藏文,雪白的高山羊群以及寬大的袍裝讓你們窺見了原主人的籍貫和其他信息。更有趣的是你和朋友還在這位來自雪域高原的姑娘的容貌上各執一詞。

  你們就這樣開始了旅社生活。你有時真感覺到極端得無聊,書不想讀,電視不想看,連打開電腦的慾望和衝動都消失殆盡。一切都歸結於內心的浮躁和眼前的迷茫。但這只是短暫的消極,大多數人都難逃這種情況的發生。其實,你們的生活還是富於詩情畫意的。

  你和朋友在這段日子裡愛上了散步。晚上九點十點的時候,你們便從旅社向校園后的梨園走去。這裡的晚風總是那麼得善於迎合人,很難找到一個完美的詞句去形容這種尤物侵入你身體的感覺,總之舒服極了。西北少雲,皓月高懸澄宇,分外誘人,月光在水泥路上投下斑斑駁駁的枝影,雜亂得不失秩序。蘇東坡曾在他的一篇小短文中對這種情景有過一番精緻的描繪,其中樂趣只可向智者道,難與俗人言。

  你們的目的地是那片梨園,一路吹風賞月,緩步輕歌,不就是為了摘幾個梨子么?若說不是,為什麼後來剪了枝條梨子全無的果園再也見不到你們可惡的身影?

  和你們同住一層樓的還有一隻剛幾個月大的小狗,通身潔白,胖乎乎得煞是可愛。你給它取了個霸主的名字桓公,後來習慣叫它小白,沒想到叫了好幾天這個小傢伙硬是不識號。小白在幾個房間往來,毫不畏懼,又性情溫和,任人擺布,故頗受歡迎。小白除了它主人帶它外出之外從不下樓,看來聞一多先生那個“何妨一下樓主人”的雅號加在它頭上倒也有幾分合適。小白的兩個小主人是一對正值豆蔻年華的姐妹,有段時間你和朋友的清夢總是被她們一聽便知是初學的琵琶聲攪醒,你雖然不通音律,甚至連五宮聲調都分不清,但《小草》《兩隻老虎》這樣的兒歌你還是能聽出來的,儘管小姑娘彈得十分蹩腳。你每次和她們的爸爸(或許是)碰頭,這個捲髮的新疆維族漢子總是嘴角上揚面帶微笑,那真是不加任何修飾和偽裝的友好。後來的一個晚上,他們一家在走廊上喝啤酒納涼,你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是來着開飯館的。不知哪一天,他們一家連同那隻霸主小狗突然從你的視野里消失了,直到你們離開就再也沒見到他們。你只能揣測他們或許回鄉了吧。小姑娘幼稚的琵琶聲,他的純真的微笑,小白時不時的汪汪叫,一切真的都成了往事,成了回憶,成了惋惜,在槐楊葉落的日子裡。

  美好和醜惡都註定要成為回憶。當他們被經歷了的或需要的人回憶的時候,他們便都復活了。

  看慣了紙糊的英雄,反而覺得眼前的的人是那麼得真實。活生生得真實。

  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