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的一個上午,姑姑捎信兒讓我去她家一趟。進門我看見了你,聽了姑姑的介紹才知道是讓我倆來相親的。
原來,姑姑的鄰居給你介紹了一個女孩兒,不知道什麼原因人家沒來,我姑姑見狀對鄰居說:“這小夥子條件不錯,乾脆讓我侄女來見見吧。”也真是緣分,我倆一見鍾情、怦然心動,彼此的欣賞和愛慕油然而生。
吃過午飯,姑姑建議我倆去公園玩,於是你騎車在前,我騎車在後。到了公園,你把手套放在草坪上,我倆面對面一人坐一隻。你我都是比較內向的人,卻一見如故,很有話說。有幾句話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你問我:“你為什總愛低着頭,不敢看我嗎?”那時的陽光很明亮,我彷彿感到臉上的幾顆雀斑在陽光下閃爍。抬起頭我不好意思地說:“我臉上有雀斑……”你爽朗地笑了:“沒關係,你不用介意,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對你的好感,我喜歡你美麗的眼睛,喜歡你烏黑髮亮的頭髮,喜歡你文靜樸實的性格。”這話讓我心動,增加了我的自信。
當時我還在村裡一個腐竹廠上班,父母不想讓他們的女兒當農民,就用了家裡多年的積蓄為我轉了非農業戶口。我們曾漫步田間小路,曾花前月下情意綿綿,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感謝生活讓我與你邂逅,邂逅甜美的愛情。
可是好景不長,相愛不到一年,我聽說開發區戶口與一般的市民戶口還不太一樣,等於是轉了一個人的戶口,如果女方有了孩子,孩子的戶口要落在女方原來的農村。我有些傻了,我倆的愛情可能保不住了。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我的心情平靜下來。我不是落地的鳳凰張開翅膀就能飛,我憑什麼擁有你?如果能喚回曾經的愛,我會倍加珍惜;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就請走開。果然不出所料,那次見面,你滿臉愁容,你說:“我倆如果結了婚,你是開發區戶口,又沒正式工作,我又沒房子,以後面對的難題咱倆是沒能力解決的。”我說:“我很理解你的想法,雖然我很愛你,但也不想拖累你,更不想沒了自尊糾纏你,那咱就分手吧。”我扭頭走了,心卻在哭泣,難道真的與這份感情失之交臂嗎?
半月後,你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張英俊的臉上略顯憔悴和疲憊。你直盯着我的眼睛,堅定地說:“這段日子我的心倍受煎熬,寢食難安,我捨不得你。一生之中最難得的是知心愛人,為了愛情咱們走一步說一步吧。”此刻的我已淚流滿面,彼此深情相擁,我們的愛又回來了。
1994年春天,經過姑姑幫忙,我在市裡一家國企成了一名正式職工。那年冬天,我倆牽手走進婚姻的殿堂。雖然我們的婚房是租來的,可我心裡特幸福,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回老家種地我也樂意。
每次歇班,你幾乎包攬所有的家務,我下班回家,你一邊把飯菜端上桌,一邊笑着招呼:“大工人辛苦了,趕快洗手吃飯吧。”我像一個功臣一樣享受着你的服務。吃過飯,你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催我午休。你是我的鬧鐘,到點喊我起床。我臨出門時,你會說一句:“乖,路上慢點。”哪一天下班晚了,你不放心就去接我。家裡的水電費、煤氣費亂七八糟的事都不用我管,我的自行車隔一段時間氣兒不足了,也是你用氣管打的。在這個家裡,你操心比我多,幹活比我多,掙錢比我多,你沒有一點大男子主義思想。我關係不錯的同事羨慕地說:“你好福氣,打着探照燈找的好老公,多知道疼你。”
我們倆都是來自農村的窮孩子,走到一起成個家不容易,和我們廠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同事相比,我已經是比較節儉、樸素的一個人,誰知你真是會過日子,精打細算,每月有固定的存款。我覺得不奢侈浪費就行了,沒必要那麼苦自己。有一次,因為花錢的事咱倆鬧翻了,我當場氣呼呼宣布:“我要是生病了,小病吃點葯抗過去,大病死去算了,也不花你的錢。”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我去體檢,醫生說對我的癥狀表示懷疑,讓我進一步檢查,等待結果的日子裡度日如年,我的情緒低落,不知我的命運如何,還有沒有未來。你拉着我的手安慰我:“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就是結果不好也是早期,給你看病花錢我是不會猶豫的,你放心有我呢。”我還能說什麼,結了婚離開了父母,你就是我堅實的依靠。幸虧結果出來沒有事,一場虛驚過後風平浪靜。
七年前的一天,我媽媽在醫院等待手術,你正好歇班就在醫院陪護。我不怎麼介意,覺得做個手術住幾天醫院就好了,你回家時小心翼翼地說:“跟你說件事啊,你要有個思想準備,醫生說你媽媽的那個腫瘤是惡性的,而且是惡性程度比較高的一種。”我崩潰了,跑到卧室趴在床上失聲痛哭,我可憐的媽媽怎麼會得這種要命的病?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專家的話又不能不信,那時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麼叫肝腸寸斷,什麼叫悲痛欲絕。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你大概不知該怎麼安慰我,於是你站在床邊也哭了起來。你的哭聲把我驚呆了,我爬起來問你:“是我媽,又不是你媽,你哭什麼?”你說:“看到你這樣我很心疼,再說你媽媽是個好人,怎麼好人沒好報呢?真的很可惜。你要振作起來,這事不能讓你媽媽知道,她的日子不多了,好好珍惜和你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吧。”
經過半年難熬的日子,我媽媽走了。葬禮那天,在靈堂前,我本家爺爺說你鞠躬就行了,為了表示誠意,你卻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行路祭時,你身穿孝衣,為我媽媽上了二十四拜,悲痛中的我對你真是非常感激,並在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對你更好。
結婚六年後,我們買了一套二手房,又過了十年,我們買了一套新房。從租房到擁有兩套房,你為咱家立下了汗馬功勞。搬進新房的那天晚上,你深情地對我說:“老婆,結婚這麼多年,我也不會浪漫,也沒送你什麼禮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一種溫柔的同情在我心底瀰漫開來,讓我潸然淚下。這一路走來,你真的不容易,攤上我這麼一個掙錢少的老婆,在經濟上沒有助你一臂之力,你辛苦了。我不委屈,有時是我不懂事,這個理想的新房子就是你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幸福的日子並不是每天都開心,也有鬧矛盾的時候。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幾天前,我倆晚上出去散步,本來心情很好,手拉手,說說笑笑,誰知走着走着為了一件事爭吵起來,我知道是我有些過分,得理不饒人,尖酸刻薄傷了你的自尊。我的話激怒了你,最後你忍無可忍給了我一個耳光,我閉嘴了。手捂着熱辣辣的臉,這時我才發現路燈下你的臉氣得通紅,眼睛也紅了,我這烏鴉嘴真是沒事找抽的。你扭頭往回走,我沒帶門上的鑰匙,也不敢使性子,只好灰溜溜跟在你後面回了家。躺在一張床上,背對背,特彆扭,你生氣我也生氣,看來這次要冷戰幾天的。
第二天,我的好友萍萍從外地來,直接去單位找我,說要夜裡住咱家,這不是添亂嗎?這個小冤家來的真不是時候,咱倆不說話,這不是讓我為難嗎?無奈,我只好硬着頭皮給你打了電話。下了班,我和萍萍回到家,你熱情招待,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還買了水果。老公,那一刻,我覺得你真像個人樣,不計前嫌,給足了我面子。後來你誠懇向我道歉,說無論如何不該動手,我故作生氣,其實心裡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了。
每個人都是有優缺點的,你卻很少說我的缺點,你總是說我的好,在別人面前,包括你的父母面前。其實,我有時覺得自己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覺得自己傻乎乎的有點弱智,你卻把我當寶貝。人世間百媚千種、風情萬種,你卻獨愛我這一種。我千年的祈盼就是與你今生的緣。你把愛給了我,把世界給了我,不管是現在還是遙遠的將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相反,我總是善意地嘲諷你的缺點,有時不給你面子不分場合,我怎麼說你都行,別人要是說你的不是,我就不高興。有一次,我兄弟媳婦兒當著我娘家幾個人的面說:“和我哥打電話真急慌,聲音小聽不清說個啥。”我立馬不客氣地說:“還說他呢,你打電話嗓門那麼大,震得耳朵嗡嗡響。”後來,我也覺得可笑,有這麼護老公的么?
在物質上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2014年春節,那個大雪紛飛的大年初八,我倆去逛公園,你給我買了一個熱乎乎的煎餅果子,拿在手裡好暖和;你給我買了一個冰糖葫蘆,吃在嘴裡好甜蜜。那時我心裡幸福的感覺不亞於在商場挑選金銀首飾的女人。
周圍的親戚、同學或朋友很多人都車來車往很氣派,那是他們有本事有能力,我為他們驕傲,但我並不羨慕,因為我暈車,坐車半小時后就會難受,幾個小時對我簡直是一種折磨。你知道嗎?我每天騎着自行車上班,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我的心在快樂地唱歌。每天下班,我都慌着回家,愛一個人守一個家,我就想對你好。
在我的心裡,時常涌動着一種感恩,感恩咱倆有緣成為夫妻,感恩你給我撐起一片天,給我一個家,家裡有你有我有兒子,有我們仨,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是你讓我擁有了實實在在的幸福和簡簡單單的快樂,現在這種衣食無憂的平淡生活是我最想要的,可以踏踏實實過日子,偶爾也可以讓夢想在自己鍾愛的天空里自由飛翔。
如果說婚姻是一雙鞋,那我們的鞋子不怎麼時尚不怎麼漂亮,卻舒服合腳、樸實親切,就像小時候媽媽為我們做的千層底布鞋。今生牽手,你無怨我也無悔。我們的婚姻走過二十年,二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們更懂得惜福,更懂得感恩。看重和放大對方的優點,忽略和習慣了對方的缺點,我們會將愛情進行到底,相愛一生,相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