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立秋,成都還不禁地燥熱着,濕熱的空氣,濕熱得人渾身上下黏黏糊糊又煩躁不安,即便一日多浴,也難以祛除煩人的黏糊、惱人的煩躁,彷彿一腔思緒也被牢牢黏糊住而不能作古今神遊了。於是心想這秋是白立了,整整一個酷熱的夏季對於秋高氣爽的望眼欲穿更是白白地廢掉了。
按照成都的慣例,連續地濕熱,必將有一場柔風細雨來洗滌。此次入秋後連續近一周的濕熱,果然在第八天的夜間,迎來了一場淋淋漓漓的雨。這一場雨來得真好,恰似給濕熱了數天的成都暢暢快快地沐浴。
其實,雨還未至,就有幾聲悶雷在一個不知道的地方沉悶悶地響起。在濕熱未退的時候,這樣的悶雷更加劇了濕熱的猖獗,破響的悶雷混合著黏糊的濕熱,那種境況與滋味,猶如被捂在蒸籠里聽鞭炮。
幾聲悶雷餘音未盡,緊接着便是一串炸雷,隨着幾道刺眼的白光,在百米外猛然炸響。那爆炸聲,彷彿是一萬噸TNT爆出的,被黏糊了好幾天的靈魂,被這一串驚雷炸得是魂飛魄散,潰不成軍。
飛散的魂魄尚未得到安定,潰散的軍陣尚未重新集結,天空中的驚雷就此起彼伏地爆炸,爭先恐後地霹靂。彷彿天上埋着的千萬顆地雷在次第爆炸,又彷彿憤怒的雷神發射了無數顆魚雷正猛烈地轟炸着成都。
此時此刻,遠處的悶雷、近處的驚雷,頭頂的炸雷,轟轟然一起爆響,把成都的夜空活脫脫炸成了一個戰場。只是這個戰場沒有敵人,沒有硝煙,只有無數乾雷蠻橫的狂炸一氣。
透過夜窗,就能看見,遠處的閃電是暗紅色的,而且隱隱約約,空寂而迷茫。近處的閃電,痙攣着從九天之上直挺挺地霹靂而下,一片慘白,將夜空瞬間撕裂。頭頂的閃電,猶如一條巨大的鞭子,在樓頂上抽來抽取,似要把這幢公寓樓往散架里鞭打。這樣的鞭打,其光,刺眼、驚魂、奪魄。躺在床上,不敢閉眼,更不敢睜眼,惟恐閃電的一次次鞭擊稍有偏差,嚓啦啦鞭進室內,將我驀然鞭成碎片。
原以為一陣炸雷后,雷神就會偃旗息鼓,鳴金收兵,誰知整整一個晚上他都不肯罷休,噼里啪啦過來,又轟轟隆隆過去,幾十條閃電在夜空同時鞭打,幾十個驚雷在頭頂同時爆炸,一撥接着一撥,沒有止盡,沒有停息。此刻的夜空,雷厲、風暴、雨狂,想那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了。望着萬雷齊發的場景,就想,成都,你究竟因為什麼得罪了雷神,使得他不依不饒地狂轟濫炸?到底又因為什麼觸怒了雷公,讓他揮舞着電鞭把林立的高樓和大地狠狠鞭打?
在一陣緊過一陣的恐懼中,就感到今年的天象之怪異、之反常、之離譜,就懷疑是環境被破壞而招致的天譴之災,就疑心是人類為了榨取眼前利益而得到的滅亡。否則,整個春夏都不曾有過的驚雷,怎麼就在秋高氣爽的季節有了萬雷齊鳴的反常天象?
后據統計,整整一個晚上,將近十二個小時,成都被驚雷轟炸了五萬餘次,最烈的時候,在兩小時內居然爆炸了兩萬多個驚雷。這樣的數量,這樣的密度,不知道能不能夠進入傑尼斯記錄?不知道是不是空前絕後?
如果是空前的,那倒是好了,雖然萬分可怖,但畢竟創建了一個歷史高度。如果不能絕後,那就慘了,在下一次驚雷密集地爆炸時,成都,還要遭受多少個雷電的猛烈轟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