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人優惠了他衣食無憂,且遺留了一所很大很大的住宅,座落在偏離現代文明的鄉野里。
他恐懼這所寂寞的房子。落寞的母親就是坐在古舊的傢俱里,盤着髮髻,在高跟鞋踏在階梯發出的聲音里打發了一生,心甘情願地。父親的屍體是在風月場里背回的。不知是遺傳了父親的血統,還是他懼怕那寂寂的陰沉氛圍,他害怕呆在那大大的空落屋子裡,那死般的靜總讓他發悚,除了略帶沙啞的鴿子叫聲給他點生氣外。於是,他在百無聊賴的日子裡喜歡上了涉獵,他對天空中自由自在飛翔的東西特別感興趣,征服她們的慾望也特彆強烈,有不得到決不罷休的習性,可他每每回到古宅,靜下來慢慢品茶時,屋角不停低鳴的鴿子儘管讓他很是厭煩,就是沒有捕射的衝動。
發現她是在母親死時,他正沉浸在哀痛里,屋檐上傳來心痛的嗚鳴,他抬頭髮現了她。她正俯在屋角,翅膀輕輕地拍着身子,哀哀地張望着屋裡的一切。第二天,她竟在那搭了個窩,不知厭煩地守在那兒,除出去覓食外,不尋伴,不戀群,她怎麼耐得住寂寞?他常常想。
起先,他只在家的四周捕捉,累了就回去休息,慢慢地,這已無法滿足他的私慾,便背足衣糧錢物,跑到很遠的地方。一年,二年,甚至十年。他被美麗的新鮮的東西塞滿大腦,沒想過家,還有那嗚鳴的聲音。
有一天,由於疲勞過度,又加上風雨的襲擊,他病在了租住的豪華房間,平時被他射中而自鳴得意的高麗倩鳥們一鬨而散。他無能為力地躺在床上,憋得牙齒格格響,這時,他聽見門輕微的響動聲,即而傳來熟悉的嗚鳴聲,他莫名其妙地努力思忖着,收索着是他射中目標的哪一隻。門忽地被撞開。兩名警官威嚴地立在門口。
他因亂捕生物罪在現代化的都市裡判了刑,壓送到偏遠的山區改造,每夜疲憊地躺下,難以抑制的忿忿直朝上沖,報復的心理油然而生,更何況,無論白天黑夜,無論他在哪裡,總聽見無能為力的鴿的嗚鳴聲,可總看不見她的影蹤,彷彿存心嘲笑他似的。( 散文網: )
他終於出獄了,回到古老的舊宅,打開生鏽的門鎖,踏下亂草叢生,挖出祖父珍藏的獵槍,慢慢地撫摸着,凄美的母親年青的容顏清晰地浮現。忽然,一隻鴿在天空盤旋歡鳴,似在嘲笑他的歸來,他倏地舉起槍,隨着槍聲,她徑直墜了下來,他走近附下身,意欲燒她充饑,忽地驚呆了,驚呆在她帶着笑意的幸福里……
從此,他沒有離開過古宅,只是,他再也聽不到鴿的鳴叫聲,只靜靜地感受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