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休息兩天,到集市上轉轉,雖然已是初冬時節,市場上依然有大量的鮮魚在賣,大多數是鯉魚。
作為我國淡水魚四大家族之首的鯉魚,具有漂亮的鱗甲,優美的體形,深受人們的喜愛。宴會餐桌上少不了鯉魚,它引申着有禮的“禮”,幾乎是無鯉不成席,傳統的楊柳青年畫上也少不了鯉魚,它象徵著連年有餘的“余”,幾乎是無魚不成畫。傳說鯉魚還有靈性,脊背上有三十六片魚鱗,應三十六天罡之數,具有成龍的潛質:江河湖海中有龍門,鯉魚只要縱身一躍跳過那座高高的龍門,就變成龍了。我小時看到的第一本課外讀物說的就是鯉魚跳龍門的故事,我喜愛鯉魚,也願意相信鯉魚跳龍門的傳說,你看鯉魚那兩條鬍鬚和畫上龍的鬍鬚沒什麼兩樣。過去傳說江河湖海里常掀起的毀壞舟楫的大浪是藏在水底的巨魚鼓腮吹出來的,我想這樣的壞事一定不是鯉魚乾的。
前些時收到一個不知是誰發來的短信,內容大意是:“一天,我貪婪地撫摸着你那光滑的軀體,說,‘老闆,我就要這條——魚’”笑話,把我當成魚了。我森林一木小時淘氣愛釣魚,大了嘴饞愛吃魚,只是不會養魚。跟我緣木求魚是會大失所望的。笑話里沒說到底是鯉魚、草魚,還是鰱魚、鱅魚,或者其他什麼魚。如果非要選一種魚養着觀賞或是做寵物的話,我倒是寧願選擇鯉魚。於是即興作了一首《詠鯉魚》回了過去:
體裸也難見肝膽,
銀甲映得月光寒;
潛於水底不作浪,
靜待時機躍龍關。
古時候,人們認為天是圓的、地是方的,地下面有幾條巨大的鯉魚托着大地。後來有一個叫王祥的窮小子,是個大孝子,他的母親患病了,病得很厲害,就想吃魚。當時正值寒冬臘月,冰天雪地,根本沒有賣魚的。這個王祥也真是夠笨的,他不是把冰砸個窟窿,而是脫了上衣趴在冰上,要用自己的體溫把冰融化,然後下去摸魚給母親吃。如果他一直卧下去,冰是融化不了的,人肯定會凍死了,然而傻人有傻命,王祥的孝心感動了地下面馱負着大地的鯉魚,其中的一條就自動地跳上冰面讓王祥拎回家燉成了魚湯,王祥的母親喝了魚湯病就好了。只是大地少了一條鯉魚馱負,失去了平衡,經常發生搖晃。這就是二十四孝里王祥卧魚的故事。
孝是中華民族的優秀美德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提倡孝道當然是對的,但王祥卧魚的說教故事不但荒謬,編得還十分愚蠢。故事裡的那條鯉魚,更是不值得同情。它一時衝動,忘卻了所承擔的巨大責任,舍大義而趨小義,致使地球頻繁地發生地震,多少生靈、多少財富毀於一旦。這當然是傳說故事,智利和海地的大地震肯定與王祥無關,印尼地震引起的海嘯是否要由王祥來承擔責任就無從考證了。
清代有一位名醫,在治療一個重症水腫病人時,用了多種辦法都不見效。他為此吃不香、睡不着,苦思良方,忽然頓悟:龍善御水,龍雖然搞不到,鯉魚卻有成為龍的潛能。於是取一條六斤重的大鯉魚,不用油鹽佐料,不去內臟鱗甲,整條魚用清水煮,連湯帶水讓病人吃。雖然沒說是否治好了病,既是名醫的醫案,肯定是會有療效的。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里也有用鯉魚治水腫的記述。看來鯉魚不單是美食,還有藥用。
至於鯉魚傳書的故事就更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了。
幾年前,一次過中秋節,當時所在的單位給每人分了兩條大鯉魚,我拿回家放在浴缸里,養了一個多星期。其中的一條較小的先死了,那大概是一條公魚——肚裡沒有魚籽。另一條相信是條母魚,大大的肚子一定是裝滿了魚籽。它頑強地活着,一次次地越出浴缸,拚卻所有的氣力為它那未出生的子女尋求生路。我欽佩它那頑強的生命力,更為它那偉大的母性所感動,我把它放到了穆棱河裡,並希望它游奔大江大海。我不是佛教徒,但少吃幾口魚肉也少不了什麼。這件事使我感到心情格外地愉快,心胸格外地坦蕩,身體好像也格外地輕爽,那幾天做事好像也格外地順利了。我好像領略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深厚哲理。我不是唯心論者,更不想在此推銷唯心論。但我知道“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誰生下來就是聖人?好事做多了,就是聖賢;壞事做多了,就是惡棍。這是那條鯉魚給我的啟示。也希望那些常常做壞事的人,不妨去試着做幾件好事——幫助別人或有益於社會,品味一下做好事後的輕鬆與坦然,或許從此以後能夠改邪歸正呢。
明朝有個文人叫李漁,他有篇文章名《芙蕖》,我很喜歡。當翻看了他的小說《十二樓》以後,就深為這條“鯉魚”從“十二樓”上墮落下去而遺憾了。文人喪失了基本的職業道德和社會責任感,寫出那些不健康的東西迎合社會上的一些低級趣味並同時自娛,也反映出作者內心的陰暗。至於以後的《金瓶梅》、《九尾龜》、《野叟暴言》等等一類的作者們是算不上鯉魚的,它們只能是“多餘”的了。
街上買了鯉魚拎着往返的人還真不少。看着集市上一街兩巷的人流,忙忙如過江之鯽。我想,這其中可能不乏人中之“龍”,更多的卻是人中之“鯉”。有的可能曾在那高高的龍門前奮力一躍,由於種種原因沒跳過去,被摔得遍體鱗傷、鼻青臉腫,只好重歸“魚類”;有的可能看着那高高的龍門望而興嘆,不跳也罷;有的可能正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準備着奮力一躍。人生旅途上常有龍門前橫,各行各業也都有龍門高聳,是龍是鯉就在那奮力一躍,我們可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