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都不喜歡獨自旅行,說怕孤單,總希望有個人陪着,哪怕一路上不說話。和她們一同出去過,除了購物,就是美食,這和呆在工作生活的地方沒什麼分別。漸漸地,旅行就變成一個人,到一個新地方,喜歡留意着身邊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美美地拍下來,就像花兒悄悄地只為自己開,仍不失一分美麗和愜意。
終於選了五一前的一個周末,飛往一個小城。沒有公共假期的擁擠和喧鬧,不會困在車上,不會堵在路上,關鍵是不會煩在心上。對我而言,旅行是一件很自我的事情,容不得周遭的嘰嘰喳喳擾到我,靜靜地看,靜靜地聽,靜靜地感受。
下了羅寶線,乘上接駁巴士,來到深圳新機場。通體的白色和時不時透明玻璃的點綴,顯得格外輕盈、空靈和靜謐。天花板上一塊塊的白,像是雲彩的拼圖,注視了幾秒,忽地密集恐懼症來襲,趕緊低下頭,朝着飛機跑道的方向走去。那一面高牆整個都是玻璃,看着遠遠近近的飛機慢悠悠地轉着彎或進或出,很有電影畫面的感覺,可左看右看也沒找到像韓劇那樣煽情的離別的鏡頭。
登機還早,還是買本書看吧。鑽入一家書店,捧着一本書出來,又鑽入一家點心店,捧着一盒曲奇出來。書中的文字很平淡,但很快就吸引你想要一口氣讀完。趕緊把雙肩包朝前背,把那盒曲奇餅乾塞進去,拉上拉鏈理一下,包的上面正好有了一小塊圓圓的平整的地方可以把書放上去,就叫作曲奇小書桌吧。就這樣一邊讀着,一邊漫步,不覺中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抬頭看了一眼,在白色荷葉形的大椅子上,零零散散地圍坐着不少人,有一個也捧着一本書,就坐他旁邊吧,都在讀書,比較安靜。擁着我的小書桌坐下,繼續讀我的《麵包樹上的女人》。
看了一會,無意間瞄了一下旁邊這位讀書男,帶着銀框的眼鏡,疊着腿,右手把書按在膝蓋上,嘴裡還碎碎念?不,應該是嚼着零食。不,他的左手怎麼跑到我的曲奇盒裡了。“這位大叔,你怎麼在吃我的曲奇啊?”剛要這麼說感覺不妥,還是不要和陌生人搭訕了,萬一這是他設的大叔找蘿莉的圈套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麼這麼明目張胆地“偷吃”別人的餅乾?難道大叔小的時候沒吃過這麼好的餅乾?不過,他既沒有搭訕,也沒有主動往這邊靠,就是那麼自然地吃着我的曲奇看着他的書,彷彿是他的一樣。算了,幾塊餅乾而已,視而不見,繼續看我的書唄。
就這樣,我吃一塊,他也跟着吃一塊。很快就剩下最後一塊了,他不太自然地退讓了一下,收回了手,我在心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最後一塊了,還跟我搶。餅乾吃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合上書,拿起空盒丟到可回收分類的垃圾桶,轉向衛生間,一邊走一邊拉開背包拉鏈把書塞進去,“呀!怎麼曲奇盒,怎麼還在包里?剛才不是丟掉了嗎?”剛才的一幕幕迅速地在腦海里閃過,原來是我搞錯了,那是大叔的曲奇。慌亂中下意識地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鑽進衛生間。真是糗大了!怎麼辦?是回去向他道歉?還是...?
胡亂地洗完手,出來的時候,荷葉上的大叔已經不見了,心中彆扭得很,滿是懊惱和自責。一面之緣,一句話沒說,吃了人家小半盒曲奇,卻錯怪他在“偷吃”,現在更沒有機會道歉說清楚了,想着想着心裡愈發堵得慌了。
一陣叮叮噹噹的掃描,上了飛機。看着機艙里的乘客,既想找到大叔,又不想。找到了,當面說清楚,也好了卻這個誤會;可找到了,怎麼開口呢?可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幾步之遙,大叔正往頭頂的行李架塞東西,壞了,似乎離我坐的座位又不遠。我趕緊一縮,縮到我臨窗的座位里,還好,有窗的這邊就不用擔心尷尬了,就看另一邊是不是他了。還真就是他!在他坐到我旁邊之前,我已經佯裝睡著了。
這一路怎麼辦?就這樣一直睡到着陸?既然又碰見了,還是找機會說清楚吧。大叔還是專註地看書,似乎剛才的曲奇太乾的緣故,連喝了兩杯水。飛機廣播洗手間可以用的時候,他起身離開了座位。我趕緊打開包,掏出還未開封的曲奇盒,又掏出記事本草草地寫了句道歉的話,撕下那一頁,放下他的小桌板,連同他座位上的那本書,把這一堆東西放了上去。還好,他還沒回來,我繼續睡著了。眯着眼瞄着,大叔居然走過了,折回來,再三確認才入了座。
拿起他的書,看到下面的紙條,再下面完好的一盒曲奇,他居然咯咯咯地笑起來。這位大叔!我趕緊醒過來,“真的不好意思,真的……”,真恨不得頭髮再長些再多些,把我整個人都擋住。大叔收住了笑,“沒事。出去旅遊?”“回家”。我可不能說是去那個城市旅遊,否則一路同行,這趟旅行就徹底完了。聽到我說回家,後面的話題也就圍繞着家常,再多就是問問我讀的什麼書讓我如此投入。都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是耍流氓,而男人搭訕也都會被世俗默認為目的不純。大叔卻從始至終沒有問我要任何聯繫方式,傳統的現代的,網上的網下的,都沒有。一次誤會,兩次邂逅,何必想得那麼複雜,是我想多了。
偶爾地,購物時看到那個牌子的曲奇,深藍的盒子,都會想到他,那個儒雅的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