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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塘庄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要說“藕塘”可是我們相間很俗氣的說法。到文人墨客的筆下可就不叫藕塘了,就要帶點詩意,稱之為“荷塘”或者叫“荷花池”。散文家朱自清不是有一篇《荷塘月色》嗎,在他們眼裡,荷葉、荷蓮、荷花,香飄十里,都是帶靈動色彩的自然生命現象,充滿活力、充滿生機、充滿迷幻,自然要比那深陷在污泥里不起眼的地下莖荷藕要鮮活得多、富貴得多。

  鄉間農民可是最講究實惠的,那些浮躁的水面生物可是好看而不好吃,最實惠的還是勞動果實,還是實際的收穫。特別在舊時代,光靠欣賞美麗可填不飽肚皮,真正讓他們喜悅的還是那像小孩子腿似的的藕段子,洗洗擦擦就可以吃到嘴,那才是他們的命肝心。所以叫“藕塘”應該更顯得實際。

  提及藕塘庄倒也有點奇聞逸趣。這個村莊在鄉野是少有的大,兩百多戶人家,東邊是大運河,西邊臨白馬湖,夾在中間,用村裡老百姓的話說,河和湖就像是一個老子一個娘,對他們都有養育之恩。加上庄后一汪大藕塘,風水好着呢。

  藕塘有多大,一汪佔地幾十畝地,莊戶人家都住在藕塘的前面,這就叫陰陽得體。莊戶人家的房屋比肩接踵,緊密相依,有的單門獨院,有的對門靠山,還有的抬頭相見。路邊門前綠柳翠竹成蔭,屋后滿塘荷藕飄香,依河傍湖,確實是鄉野勝跡。

  這個莊子興許有一點古舊歷史,由於莊戶人家居住集中,人氣和諧,莊上大戶人家算是遠近知名富庶,小瓦飛檐庭院深深,村口還有兩戶生意人家,有一班小雜貨店和洗澡堂子,店面兩旁各懸一桿吊線燈籠,可謂是鄉間俗語:洗澡堂門口燈籠——天天掛。既是照顧生意,也是服務客戶,方便晚上進庄的老少男女。是庄口護衛又為親友進庄指路。

  大莊子當中有一塊開闊的空地,就像城裡住宅區的市民廣場,一棵古老的榆樹樹冠蓋下了好大一片陰涼,夏天全庄的男女老少都端着小凳子聚到這裡納涼。樹下還有一個較大的土戲台,逢年過節土台上唱堂會戲,四鄉八里的村民都跑到這裡看戲,里三層外三層,場子圍得水泄不通。( : )

  藕塘庄離我家三里地,小時候,我們一班小夥伴常去這個莊子,因為藕塘庄的雜貨店和澡堂子是遠近好幾里地所唯一的,再說聽戲看熱鬧,哪個小孩子不朝這裡跑。其實,藕塘庄唱堂會戲根本不到外地請戲班子,莊上能唱會鬧的就能湊上一桌。庄頭家現成的衣箱,生旦凈丑文武場都是莊上的師徒,他們忙時種地,閑時都到外面的江湖碼頭混窮唱戲,自在地漂流也有點不亦樂乎。

  要說藕塘庄一二百戶人家,各種行當都有,各種手藝人都有,有木匠、鐵匠、石匠、補鍋匠、銀匠,有捏面行、剃頭匠、賣貨郎,還有風水先生、和尚道士、吹鼓手、抬轎的等等,真是敲鑼賣塘各干一行。就是這麼多行業種類,人人都遵守自己的職業道德。這個莊子的整個人氣與美德多少代在我們鄉野都是很文明的。

  隨着歲月的變遷及地理人物風情的變化,藕塘庄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就不復存在了,因為大運河疏浚和拓寬要打這個村莊的擦邊球,還有地方河網化的整治,加之住宅規範,農田方整改造,把那麼大一個莊子上的人就這樣遷徙了。如今再從這個地方走過,根本看不到這個莊子的痕迹。

  今年上級號召各地進行民俗民風調查,對一些有名氣的舊村寨要盤根問底,這個莊子的一位八十多歲的老者找到我,說有心向我提供一點關於藕塘庄的史料。他曾經是在建國初就走出藕塘庄的老書香人員,從私塾轉到公學,幾十年園丁耕耘。出於他的文字功底對舊鄉村走來一定是了解多多。他特地提及藕塘庄,我從他的言辭中看出幾分驕傲,主題就是從他聽說到經歷,藕塘庄人從祖輩到後來幾乎沒有一個人是劣跡的,很簡單說就是沒有一個人做過壞事。這倒是一個很文明的話題。他在這裡引用了周敦頤愛蓮說中“出污泥而不染”的名句,說藕塘庄人一直以藕的品質潔身自好為家訓,做事做人都在牢記着這一點。

  老人家向我介紹了他所搜集到的藕塘庄祖輩傳奇人物,說有做過舉子,有人做過縣丞,有人做過訟師,但沒有一個人走向黑道,沒有一個人有血債。可能這就是我要寫這篇散文所看到的唯一閃光點。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個村莊還有這樣的訓誡還真是難得,就像我們今天提倡建設精神文明合格村一樣,這是一種文明健康的舉動。老人家講到在舊時代不論哪朝哪代,除了官府要樹立地方管理編製外,藕塘庄人通常三年自己改選一次庄頭。這個庄頭不拿薪水為村民服務,進行帶頭制約村規村風,近兩百戶不是一個姓氏的村民能夠和諧相處多少代確實不容易。

  難怪藕塘庄人獨具慧眼,不起名那美麗形象的荷花村、荷香村,非要自認默默無聞的藕塘為庄名的代表形象。所以我這裡不去炫耀藕塘庄過多的光環,就單單宣傳它這一點就足夠了,我知道藕塘庄原先沒有一家姓“藕”,他們驕傲的就是這很通俗而又不起眼的藕,所以才叫“藕塘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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