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晚,自習回來的路上,眼前園子里的綠光、路邊路燈的白光和路另一邊一排教室透出的亮光交織,四周圍着或灰或暗的夜色,我在文典路上走着。綠光給這夜色填上了彩色,一片綠蒙住了我的眼睛。
這段路上只有我一個人走,於是大膽地放着音樂,把音量開到最大。那英——《春暖花開》:“如果你渴求一滴水,我願意擎起一片海;如果你要摘一片紅葉,我給你整個楓林和雲彩;如果你要一個微笑,我敞開火熱的胸懷……”
我的心情一如往常的哀傷,“為了你的幸福,不再聯繫你了!至少不會讓你再痛苦!”
轉彎處,到了發展大道,韓紅——《眾里尋你》:“像等待一場天籟的細膩,我們眾里尋你,愛是唯一的指引;像等待一串天下的共鳴,我們眾里尋你,用愛的聲音,一呼百應。”她那細膩的聲音令人感動,但是發展大道有很多人走,我把喇叭捂着讓它發小聲。
昏黃的路燈下,樹影深深,稀落的三三兩兩的人走着,我朝北去,有人朝南去。世界頓時沒有了聲音,人群也像樹影,直立着,走着。或者是窸窸窣窣的,卻聽不清。
一對情侶同我擦肩而過,不記得他們的容顏。眼前出現了一個姑娘,肩挎包走着,包帶很長,伸到腰部。長頭髮、馬尾辮,穿着灰色外套,雙腿秀長。她轉彎了,走向宿舍樓的方向,我不想被她的美牽引,不想轉彎,因為離宿舍樓的轉彎處還有一段距離。
但不遠處有幾個人走近我,身邊已有人趕上我,而手指還捂着喇叭,我想聽歌,路那邊空曠,頓時也轉了。
那女生似乎同我有一樣的哀傷,她的腳步晃着,她就要走上路沿,我轉彎漸漸放開了喇叭,我也叉上了路沿,那一刻我差點兒趕上她,但我想聽歌,寧願腳步放慢點,又退回來。
那英——《征服》:“……輸贏的代價是彼此粉身碎骨……頑強的我是這場戰役的俘虜;就這樣被你征服,切斷了所有退路……”
轉彎處,從路另一邊過來的人多了,我又把喇叭捂上。
“難道我就不值得同情嗎?”我想到,愛情誕生在美麗的一瞬間,很多人都找到了他的幸福,而我……美麗的一瞬間在哪裡呢?我繼續走着。她就在我的跟前。有兩個女生攙扶着、玩笑着走過我。
“別人都敢大膽地放(音樂),難道你就不敢嗎?”
那英——《征服》:“就這樣被你征服!(高亢)”(我放開了手,讓它大聲高唱)我的心為這一顫。她聽到了,她們也聽到了。“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做好的毒,我的劇情已落幕,我的愛恨已入土!”
我邁開了開心的步子,漸漸地跟上她,漸漸地接近了她。我又捂上了喇叭。她突然側過臉來朝我看了看,我也側過臉看了看她。一盞燈就在她的身後,在她的額頭上側,她的容貌剛好在燈光里,一片白的輝映,我看到了她的鬢髮撩撥臉龐,我一顫,似乎她也一顫,我似乎還聽到她的抽泣。
我走開了,邁開了步子,“我要的美麗的瞬間原來就在這裡啊,我找到了!”我邁開了步子,放開了喇叭。
那英——《征服》:“就這樣被你征服!切斷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堅固,我的決定是糊塗。就這樣被你征服……(高亢)”
我走進了宿舍樓,而沒有回頭再看那“美麗的瞬間”,因為,因為我已有你。
……
每天熬論文是痛苦的,坐時間長了,晚上回來就感到鬱悶,我習慣了出去走走。
這時,我來到了建文路南的操場上,我想回憶那時的跑步。走進操場,第一件事就是蹲下來用手指摁摁那泥土,然而這不是泥土,這是橡膠跑道,點點軟泥富有彈性。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那時的操場是泥土的,冬天會滿是稀疏短小的荒草,夏天會變成池塘,秋天又是滿地短小稀疏的荒草,冬天荒草上會有霜。”那時,我們每晚都會在那操場上跑步。
“好想回去啊,雖然那時痛苦但每天還能見到你,但是現在痛苦少了卻見不到你了……痛苦/見不到你,難道我的人生只能在兩者之中選嗎?”
有兩個姑娘跑步,跑過我,她們一磨一蹭,一磨一蹭,我只走,不跑。“那姑娘真美,”黃白色的外套透露出秀氣,“可是你已經有了一個矮姑娘,還想有,不嫌煩嗎?!”再看看另一個,“也挺美。”她們跑遠了,遠了,“也許我是來這操場上唯一一個不跑步的人。”
第二圈,老地方,我以為我還會遇到她們,但沒有。一個男生“哼哧,哼哧!”地跑過我,胖胖的。有一個女生在最里圈走,速度比我稍快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走着啊!”
我走出了操場,門口有兩個姑娘正在那裡的欄杆上拉腿,在閑聊着什麼。
我撫過門桿,那鐵,冰涼。
我的心情同樣的哀傷,並沒有減輕分量,回來的路上,路燈下,三個手拉手的姑娘,出現在我的前方。
她們三個個頭差不多,矮小,中間的那個胖胖的,長頭髮,披肩,好像她——像她的身型,像她的性格,像她的動作……我的淚水溢出眼眶,不敢再看了,再看,真怕自己上前喊出她的名字:“羅敷!”
我走過了她們,還聽到她們的嬉笑。
二零一三年三月五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