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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薇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十五年的光陰能在一個人身上烙下怎樣的印跡,見過全薇的人都會感嘆歲月這把刻刀的無情,它能將一個人徹底改變,從樣貌到性格。

  全薇的家在黑龍江北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父母種着幾畝薄地,她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姐弟幾個念不念書不是父母關心的,一年能打多少糧食,全家人能不能填飽肚子才是他們時時愁煩的事情。放學以後跟着父母去地里勞作是責無旁怠的事情,當弟妹們在樹蔭下偷懶耍滑時,全薇大多是捧着書在看的,她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卻足夠勤奮,為了早日跳出農門,她沒有讀高中而是拚全力考上了一所小中專。

  全薇的個子也就一米五多一點,一頭烏髮絲絲閃光,象馬鬃一樣有韌性,她的臉是白中透着粉的那種顏色,嫩的好象一碰就會出水一樣,她的眼睛不在近處是斷然看不清楚的,因為它們總是毛嘟嘟的被濃密的睫毛覆蓋著,還因為這雙眼睛太多的時候總是低瞼着,很少那麼大膽地看人。

  最特別的是全薇的性格,從來聽不到她大着嗓門說一句話,多數時候是點頭和搖頭,不得不說話時也是柔聲細氣的,臉還會跟着泛紅,宿舍的同學讓她代洗衣服,代打開水,她總是笑笑再點點頭,於是“乖乖女”成了她的稱號,中專四年她的名字幾乎都被人們給淡忘了。

  1993年全薇中專畢業了,按照哪兒來回哪兒去的分配原則,她被分回了家鄉附近的農場,這就意味着她還要回到那片她早就膩歪了的地方或者還可能和土坷垃打一輩子交道。全薇抹着眼淚站在省人事處的辦公室里要求改派,只要不讓她回家,去哪都行。巧的是接待全薇的辦事員說起來與她的家鄉相隔不遠,對這個小老鄉自然動了惻隱之心,建議她去一個新建的林業局,說是那裡的生活和環境都不錯,為她辦了正常的分配手續后,老鄉還另寫了一個字條給當地人事部門,提及適當照顧云云。

  其實,省人事處辦事員的這個字條擱現在看來充其量也就是根雞毛,可林業局的那位人事科長還真就把它當成了令箭。當時林業局才建立不幾年,林場正相繼成立中,需要大批人才充實一線,這些林場距局址近的幾十里,遠的幾百里,生活和環境與局址那是沒法比,在當時畢業生一律分配去林場的大環境下,全薇竟然憑着那根雞毛留在了機關單位當了一名出納員,也真應了有福之人不用忙那句老話了。

  工作好,性格柔順,長的又漂亮,全薇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按照所有人的設想,下一步她只要找個好婆家也就萬事大吉了,可偏偏不。

  壞還壞在全薇的性格上,沒有主意,沒有態度,全薇那種扔進一塊石頭都不會起波瀾的肉頭勁,嚇退了許多對她抱有好感的小夥子,這些人大多是學校畢業生,如今有的當了科長,有的當了經理,哪一個都比全薇最終嫁的那個李軍強百倍。只因為李軍當時的死纏爛打,全薇就沒了主意。

  李軍沒什麼文化,工作也是吊兒啷噹,有所倚仗的是他老爸是當地一個單位的頭頭。從認識全薇那天起,李軍就恨不能把她拴在自己的褲腰帶上,只要有點時間他必然來薇的辦公室坐着,扯東拉西,白白話話,弄的別人不勝其煩。

  全薇的眼睛有個特點,一哭就腫。自和李軍談戀愛起,全薇腫着眼睛來上班就成了常事,開始單位同事還同情氣憤,再後來也見怪不怪了。男同事說,你同意不,我們去揍那小子一頓,大姐們說的就更直接了,這才哪到哪呀就這樣,這種男人就算被他睡過了也不能嫁。

  可全薇終是嫁了。結婚的頭一晚,全薇在女伴的陪同下在美髮店做了心儀的髮型,看着鏡子里那個髮髻高聳的嬌俏準新娘,全薇難得地笑了。正這時李軍衝進來非逼着薇去他指定的美髮店,結果全薇還真就流着淚把新髮型扯了個稀爛,到底去了李軍指定的美髮店,在場的女伴恨恨地告誡全薇,這種男人你就嫁吧,你的苦日子在後頭呢。

  結婚以後,全薇更頻繁地腫着眼泡去上班,全單位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小心眼的男人,男同志不敢隨便和她玩笑,單位領導有事不敢往家打電話找她,實在要找也換個女同志去找。工作以外的聚會,全薇更是從來不參與。

  女兒的出生全薇更是被捆的死死的,盼孫子心切的婆婆眼神中透出的失望,全薇就什麼都明白了,孩子她只能自己帶着。

  沒有多少文化的李軍罵起人來從來不缺詞,起初被他罵,全薇總會氣的渾身發抖,臉憋的通紅。兔子急了也咬人還真是個真理,那一日當李軍又一次用污言垢語將全薇的先人掛在嘴上時,全薇奮起反擊了,那句國罵出口之時,她和李軍都愣住了。片刻的楞怔之後全薇挨了一頓拳腳,雖然受了皮肉之苦,她的心裡卻無比的暢快,她發現罵人還真不是難事,原來你罵我我完全可以罵還給你的。

  從此,只要李軍再罵人,全薇必然罵回去,李軍罵全薇的媽,全薇就大敞着門罵李軍的媽,並站在院子里大聲地叫,告訴你李軍,罵我媽她聽不見,罵你媽可有人聽着呢。此時的李軍便衝出來象拎小雞一樣把全薇拖到屋裡按在床上施一頓家法,哭聲罵聲乒乓聲響徹整個院落。這樣的場景就象每周一歌,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全薇罵人的技藝也給練造的爐火純青起來。

  此時李軍的父親已經棄家不回,據說在某個城市又有了新家。孤寂的李軍媽把個李軍抓的緊緊的,離婚的小姑子也常回來蹭飯吃,全薇帶着孩子做着全家人的飯,心裡從來沒有舒坦過。與婆婆,與小姑子,不定哪個時間就是一場戰鬥,有時是針尖對麥芒,有時是不見硝煙的冷戰。潛意識裡全薇覺得李軍將來必定和他爹一個德性,骨子裡的失望滲透到日常的生活中,兩人關係更是越來越遠。

  李軍還是有些頭腦,隨着林區養殖業的發展,他看準時機開了個飼料加工廠,很快地發了。可無論闊成啥樣,他的錢都和全薇沒有關係。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無論賬還是錢都不讓全薇插手,需要改善伙食了,他會象甩小錢一樣扔給全薇五十、一百的,去,買點好吃的去。好在全薇還有工作,每月的那點工資她自己留着,回老家看看父母,給自己買衣服,與李軍她也錙銖必較到連一雙襪子也不給他買。

  13年的婚姻中,全薇搬出去住過多少次恐怕她自己都數不過來了,開始的幾次,婆婆會去勸,李軍也去求,起誓認錯,哄得她回來。後來再搬出去李軍就無動於衷了,再往後的形勢發展成全薇想使性子再搬出去住的念頭都不敢有了,因為他李軍已經今非昔比地闊了,財大氣自然也就粗了。

  缺少愛情滋養的女人是早謝的花。全薇是徹徹底底地變了,臉色晦暗起了不少的斑,腰身也變粗了,說話也伶牙俐齒尖酸刻薄,昔日的同學見了她都會問,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變化這麼大。

  這麼些年來,全薇覺得自己一直處在一種戰備狀態,與李軍與婆婆與自己。就象一隻刺蝟,被迫地或者是本能地豎起全身的刺想要保護自己,等到厭倦了這種姿態想要拔掉那些刺又怎麼可能。就如眼下,如李軍一樣發跡起來的個體小老闆們都生起了二胎三胎,李軍也人前人後地放出話想再要一個兒子,全薇怎麼辦呢,丟掉工作回家給他生二胎?否則找別人生,李軍是說到也能做到的。那麼離開他呢,快四十歲的女人了,全薇連想一下的底氣都沒有。

  時光還在走。日子還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