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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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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北風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當京中還是一片艷陽天的時候,在這個國家北城以北的地方卻是一片寂靜,像是冬日裡的肅殺寒意,肆意浸透早晨起來露在外面的皮膚,除了刺骨的寒冷並無其他。

  一片白茫茫的霧籠罩着軍營,一排排站着整齊劃一的士兵暴露在刺骨的空氣中,大霧瀰漫,遮掩住軍營前面白色旗幟上的字。

  “報……”一名士兵急忙跑過來,“五百里加急。從皇宮送來。”周圍一片肅靜。

  將軍江邱小心翼翼打開黑色包裹,顯露出一個印着龍文的黑色錦盒。打開來看,居然是空的。周圍一片吸氣聲,所有人都不敢說一句話。將軍不動聲色,“去,封鎖消息,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部限制出行,還有,把小姐給我叫回來。”

  是夜。將軍帳中。

  “秦衿,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所有的謀士中你是最出色,你說說怎麼回事?”將軍面容有些憔悴。

  “回大人,這密詔在黑色錦盒裡安放本來萬無一失,況且一路安穩護送到漠北,匣子也沒有一點損傷,至於密詔怎麼會不見,我需要查一下護送密詔的人,很可能跟他有莫大關係,如果不是他,那定在路上出了問題。”只見一身玄衣面容俊美的男子氣定神閑的說。

  將軍看了他一眼,剎時誰也沒有說話。門突然打開,一陣涼風突兀闖了進來。一聲清脆響亮得女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經久的沉默。

  “也可能是皇上本來就沒有裝東西進去。”

  一身青衣,面容有些疲憊可眼睛卻發出異樣光芒,讓人移不開眼。這便是江邱的女兒江宓。

  “女兒你在說什麼?”江邱有些不明所以。

  “爹,皇上對你起疑心了,自古皇族多薄倖,有幾個將軍可以終生得到皇上的信任,還不是需要你時對你陞官加爵,不需要你時便是兔死狗烹。有誰可以真正可以晚年安享。有多少個將軍死在皇家那把高貴無比卻也骯髒無比的龍椅之下。”

  聽着女兒的話,江邱幾乎是瞬間容顏老去,面容憔悴到無以復加,如果一個人瞬間老去那他肯定經受了某種巨大打擊,而現在江邱亦是這樣,江宓的話幾乎澆滅了他的整顆炙熱的心。”想我戎馬一生,為國家盡心儘力,立下汗馬功勞,怎麼會落得如此……”

  “樹大招風,正因為爹清正廉潔深受百姓愛戴。,所以皇上才會覺得你功高蓋主不把他放在眼裡,這次是警告也是皇上對爹的考驗。”

  “你說的這些只是你一人揣測,裡面是否有東西也尚未可知,在事情還沒有弄清之前妄下定論可是致命傷。你有證據么?”一直不說話的玄衣男子道。

  “到底有沒有東西我自然會查,而且我已經查到信使從京中一路向北除了驛站從未停下。直到在漠北邊界的一家客棧休息,而且他整整在那歇了一夜,這一夜肯定發生了什麼?任何謊言背後都會有破綻,只要找出線頭定能抽絲剝繭,真相只有一個。”江宓鎮定說道。

  “女兒,這次事關重大,你是我們江家的一份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累了,你們回吧。你讓秦衿帶你去見薛海。”江邱說完疲憊轉身回到內室,短短几步路竟花了好長時間,只留一個好像用盡身上全部氣力卻無法達到終途的寂寞蕭索背影。

  江宓望着父親的背影若有所思。

  次日,早上起來竟是個大晴天,這在漠北是難得一見的。可是在軍營里,絲絲寒意在暖暖氣氛中此起彼伏。

  薛海跪倒在地上,口裡流出鮮血但頭還是高昂着,眼神的殺傷力絲毫不減當初。旁邊有各種刑具。

  第二回

  “沒用的,對他這種鐵骨錚錚的人不應該用肉刑,而要在心理上打敗他。去,查一下他有沒有親人。”江宓笑道。

  那男子眼裡似乎有着一閃而過的驚慌,但很快又恢復平靜。當然這一切逃不過江宓的眼睛。

  三日後,江宓一群人出現在漠北邊界的一個小鎮。因為已是黃昏,街上人少的可憐,因是北方,晝夜溫差較大,所以這裡的夜晚還是冷的,大街上有裹着棉絮的乞丐。一陣風吹過,乞丐似乎縮了縮脖子,更加裹緊棉絮。

  在街道的拐角,有着一家客棧,這就是江宓一行人要找的地方。望着牌匾上龍飛鳳舞“醉生夢死”四個大字,江宓有些意味深長。

  剛進門就看見一個穿紅衣的女子,身材纖細,美艷無雙。嫣然一笑道,“歡迎光臨,我叫紅莞,是這間客棧的老闆。”

  “一個女人竟能把這樣一家客棧管理的僅僅有條,真是了不起。”江宓嘆道。

  “客官真會說笑,不過是混口飯吃。”女子笑着說。

  “既然要醉生夢死,就來壺酒吧!”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不賣酒。讓客官掃興了。”女子陪笑道。

  “哦……”江宓不再說話,只是好奇的看着老闆,意味深長的說,“沒關係,出門在外,本不該飲酒。老闆見多識廣,不知道是否聽過摘星樓呢?”

  “不曾聽說過。”

  “既然老闆不知道,我也不必多說。”江宓嫣然一笑。

  然後江宓就看到了一個男子,男子風華絕代眼裡藏着天上萬千星子。男子走了過來,紅莞看了他一眼,“你將他們送到房間。”

  江宓一行人跟着男子到了房間,“這是你們的房間,有事就叫我。”說完轉身離開,一點都不脫泥帶水。

  房間里,一燈如豆,秦衿望着窗外漆黑如墨水般揮灑在天空之城的夜色,沉寂了好久。

  “你有什麼發現么?”江宓打破了夜的寂靜。

  “此中必有蹊蹺。他們每個人都有秘密。”

  第三回

  “我問老闆娘是否聽過摘星樓,她居然不知道。這間客棧在兩地交界處,來往人特別多,肯定有聽過摘星樓這個名字。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在那個掌柜身上,從他的聲音判斷,他曾受過傷,至於什麼傷,我還不確定,還有那個女子看男子的眼神不對勁,像是情人之間才有的心有靈犀。”江宓跟着秦衿後面說道。

  秦衿沒有說話。但他同意江宓說的話。他只是奇怪,這樣一個美艷的女子為何會甘心屈居於此,有智謀,有美貌,什麼都有反而更讓人懷疑。在幾日後的同樣漆黑的深夜,只是這次卻不平靜。

  夜黑風高,窗外是一片寂靜,但吹來的風卻是涼的,風裡夾雜着細小雨滴,看來是要下雨了。“秦衿,這樣的雨夜最適合殺人,看來他們要行動了,我們呆了這麼久,我猜他們已經知道我們來的目的了。”

  “……”秦衿一直沒有說話,他表情嚴肅,眼裡的光芒像天上閃爍的北極星。

  “你去查了客棧的地窖么,有什麼發現?”江宓突然道。

  秦衿看了江宓一眼,好像有點驚訝。“不必驚訝,我們都知道她的客棧不賣酒,可一個客棧不可能沒有地窖,不賣酒唯一可能是地窖裡面已經裝不下酒了,那裝的是什麼呢?我很好奇,我相信你也很好奇。”江宓笑道。

  “是葯,確切的說是毒藥。”

  “哦……”

  說完又是一片沉寂。直到一聲敲門聲打斷了長久如死亡的沉寂。“兩位客官,這麼晚還打擾你們真是不好意思,我手裡新得一枚玉石,一直不知道真假,還望二位能移步陋室幫我鑒定一番。”

  “這麼晚恐怕有點不方便吧,我們兩個大男人怎麼能出入你的閨房呢?況且夜已深。”從來時江宓就女伴男裝,為了方便行事,一直和秦衿住在一起。

  那女子神秘一笑,說,“你們會感興趣的,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找一個東西。”說完女子便翩纖離開。

  江宓和秦衿對看了一眼,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就跟着女子進入了房間,一扇屏風擋住了入門的視線,屏風上刻着不知名的畫,江宓腳步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待移步繞過去又是一片天地。一張床印入眼帘,床頭的流蘇高高掛起。屋內布置精細,處處流露出主人不凡的品味。一股奇藝的香氣隱隱約約飄來。女子早已坐下,自顧自倒一杯茶喝了起來,江宓和秦衿也不說話,只是在觀察這個房間的一切。不知過了多久,女子明眸一笑,問“你們怎麼不說話,你們不問問我怎麼沒有拿出東西來給你們看。”

  “因為我們知道你根本沒有東西,你故意引我們來究竟是為什麼?”

  “你們知道為什麼還要跟我來這裡,不怕我在這裡步下天羅地網來個瓮中捉鱉么?”女子笑意更濃。

  “怕,但是不足以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小心。江宓心裡有一壺水在沸騰。真相就要來了。

  第四回

  “你就那麼自信,你該為你的自大付出代價。”女子神秘一笑。“獨活,此時不見更待何時。”

  江宓好像有些緊張,獨活,這個名字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武林第一殺手,沒有人知道獨活真正的模樣,世人皆知獨活只獨活,見過他的人都只有一個結局,死亡。江宓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搖搖欲墜,自己的命彷彿不是自己的,而是掌握在別人手裡。

  周圍一切好安靜,江宓彷彿聽見自己血流不止的聲音。低頭看見自己的胸口,一朵血色薔薇正在悄然開放。似是不相信的搖了搖頭,望着這個刺她一刀的男子,慘然一笑,這一刻她把所有的驕傲都輸掉了,剩下的只有無疾而終的絕望。

  “對不起……”那男子沉默了好久,才說了這句話。

  天色晦暗,鉛雲低垂。到了傍晚時分,終於下起了雪,打在帳篷上颯颯輕響,那雪聲又密又急,不一會兒功夫,只見遠處的山丘已經覆上薄薄一層輕白。近處草地上,露出花白的青色,像是潑了麵粉口袋,撒得滿地不均。風刮著那雪霰子起來,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秦衿連忙轉身放下帘子,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嗶剝有聲,“將軍,塞外突厥忽然調動大批軍隊,恐有冒犯之意。”

  半月不見,江邱似是老了十年,鬢角已全白,神態頹然,聲音沙啞,自從女兒失蹤之後幾乎所有的壞消息接踵而來。先是帝崩,太子即位后似乎忘了那個黑色錦盒,並未派人來詢問。現在突厥有意冒犯,朝廷未下達命令,只能厲兵秣馬等待時機。

  日子一天天過去,漠北的天氣也越來越冷,空氣里摻雜着冰晶,吸一口氣感覺心肺都是涼的。這樣的天氣根本不適合打仗。士兵們的手腳早已凍壞,行動不便談何拿着刀槍上陣殺敵。江邱不禁老淚縱橫,大雪封山,糧草即將用完,士兵們人心惶惶,江邱看到了絕望。手裡是數日前皇上的密函,上面寫着——按兵不動。

  夜裡,雪忽然停了,江邱號令三軍,明日開戰。或許是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將士們都興奮不已。再不出兵就會凍死餓死在此,出兵才會有一線希望。在士兵們的眼中,這個寒冷的冬夜似乎無比的漫長。

  在黎明來臨的前一刻,士兵們整裝待發,“沖啊……”江邱帶頭沖在了最前面,忽然一支箭從後方射出,穩穩地射入江邱的肩窩,將軍周圍的士兵都聽到了箭穿血肉的聲音,一個士兵回頭看了一眼射箭之人,驚了,“是軍……”話還沒說完,一支箭便刺入士兵的喉嚨,士兵當場死亡。

  江邱沒有回頭,他夾緊馬脖子,奮力殺敵,不一會兒他殺光了身邊所有的敵軍,可又有一波圍了過來,他已經身負重傷,但他一直手握佩劍,一絲不苟。突然又一刀子落在江邱的腰上,江邱又劍一挑,轉手殺了那人。江邱已經記不清到底殺了多少人,他只是在等待着,死亡。戰爭一直持續到黃昏,這時天突然放晴,一抹夕陽招搖的掛在天空,地上的白雪因為有了鮮血的浸染變得烏黑骯髒,本是最乾淨的現在卻變得讓人噁心。空氣中散發著血腥,一場戰爭落下帷幕,雙方損失慘重。在一片如血的殘陽下,一面突厥旗幟升了起來,歌舞聲歡笑聲傳來,好像沒人記得今天這裡進行了一場廝殺。

  紅衣女子抬頭望着滿空的星子出了神。“阿衿,你後悔么?”

  身旁的男子不說話,直到紅衣女子以為他不再回答準備轉移話題的時候,男子道,“這世上什麼時候有賣過後悔葯啊?還不是走一步看一步,誰知道自己走的路是對是錯,命中注定的,我們誰都逃不掉。”

  第五回

  “其實你不必殺她的。”紅衣女子雖然未說名字,但男子明白她指的是誰。

  “我不想她步我後塵。”這十年的痛苦我受過就好,不必讓她也來受。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她難過,如今的結局已是最好。

  似是想起了心中女子姣好的容顏,男子的聲音有些飄忽。紅衣女子似乎也想起了那張美麗的臉和精靈般的眼睛。

  “若不是她姓江,我們或許會成為朋友。”

  轉身離去,只留下男子一人望着滿天的星子。男子想到了她與他對峙的那個夜晚,冰冷的臉上有些溫存。

  那日的夜黑沉沉像是塊黑布壓在人的頭頂上,空氣潮濕,山雨欲來風滿樓。風吹起了江宓的裙帶,衣袂飄飄,恍似仙人。

  “怎麼是你?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信你……”江宓有些難以接受。

  秦衿不說話,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你就是獨活,呵呵,真是好,我早就覺得不對勁,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皇上會突然送東西來漠北?如今皇上已經年老,就算是怕我爹功高震主為他兒子清理後路,可我沒有查到皇上派兵前來的跡象,好像是那個盒子從京中莫名的飛來,現在我知道了,皇上根本沒有送盒子來,那盒子是半路殺出來的,是你們的陷阱。你們一開始就設計好了,是吧?”

  “你很聰明,不過聰明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你錯就錯在你姓江。”紅衣女子捏着江宓的下顎道。

  江宓似乎想到什麼,神情緊張,“你們是陳家的後人?”

  一直不說話的秦衿忽然道,“不錯,我是陳衿。”這幾個字像炮彈一樣炸在了江宓的腦門,她感到不能呼吸,她眼裡的光子滅了。當年江陳兩家糾葛已隨時光匆匆流去,如今只記得零星半點。她爹害了陳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難怪他叫獨活,全家三百口只有他一個人倖存,不是獨活是什麼?

  “事到如今,我不怪你,要殺要剮隨便你,只是不要傷害我爹。”江宓望了一眼陳衿,說道。

  “晚了。”少年吐出來的兩個字徹徹底底地刺痛了江宓的心。

  她深深望着陳衿,眼裡有說不出的絕望。嘴角微微揚起,凄美一笑道,“你會後悔的,因為你殺的不是我……”

  少年背過身去,腦海里全是親人慘死的樣子,他在仇恨里活了十年,如今大仇將報,可他卻一點高興不起來。會後悔么,也許他也不知道。

  第六回

  陳衿在山上站了很久,等到東方的啟明星亮了,才開始往回走,一夜未眠。他的走的很慢,他不知道有人正在等他,而且是她朝思暮想的人。等到他回到住處,發現有什麼不一樣了,但是哪裡不對勁他說不出,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當他推開自己的門,他有些驚訝,但瞬間又恢復平靜,似乎早就知道她會回來。

  一絲光亮透過門縫偷偷的爬進來,投射到江宓正在肆笑的瞳孔里,有着說不出的詭異。

  “你不奇怪,我為什麼沒死呢?”江宓慢慢走到陳衿身邊,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陳衿沒有說話,他心裡非但沒有害怕還有一點驚喜。她沒有死。

  印象中的江宓總是穿着湖青色裙子,雖然淡雅但極有氣質。今天她竟穿了一身紅裙,有着放蕩的笑聲,眉眼間有着風塵女子才有的嫵媚。陳衿有些迷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江宓伸手將陳衿擁住,頭緊緊埋在他的懷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陳衿內心波濤洶湧,可表面平靜。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握緊江宓的肩膀。然後他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這是死去的江宓沒有的。如果是死在她的手上,他心甘情願。

  突然江宓猛的推開陳衿,面容猙獰,“可是你害死了我爹,呵呵你機關算盡,卻低估了我。你現在失敗只是你低估了你的敵人,你不知道她睡眼惺忪的眼裡藏着一把刀。所以你活該凄涼……”

  我從來沒有低估你,我只是不想把你當成敵人,陳衿面色蒼白,沒有說話。

  “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處心積慮要殺我爹么?作為交換,我也會告訴你我為什麼沒死。如果你的理由足夠打動我,我可以放你走。”

  見陳衿沒有說話,江宓先打開了話匣子。

  “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你,以你的才能怎麼不可能甘心在我爹身邊這麼多年,於是我開始查,可我發現你十歲以前的過往根本查不到,不管我派出多少暗衛。”

  陳衿有一絲動容,沒想到她的世界早已對他關了門,他還妄想有一天能夠進入她的他觸不到的世界。

  “接着發生了第二件事,讓我越發覺得你有問題,薛海送來了黑色錦盒,他自己卻不知道東西是怎麼不見的,以他的功夫東西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弄丟。可你當時說了一句話,讓我想明白了。你說東西肯定在路上出事,就是想引我們去醉生夢死。”

  見陳衿不說話,江宓似乎有些激動。

  “當初,有人懷疑東西是薛海偷了,可我反駁,要真是他,他怎麼可能還回來自投羅網?然後你說這就是障眼法,他回來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不回來他會更慘,如果回來,恰恰相反,反倒排除了嫌疑。”

  江宓接著說,“於是我就在想,或許黑色錦盒就是障眼法,它裡面根本就沒東西,而我們一直以為有東西。這樣我們就進入敵人的圈套。”

  第七回

  “順着薛海查下去,我發現他還有一個弟弟,而他的那個弟弟是我見過的那個神秘的掌柜。於是我知道,醉生夢死決不是一個普通的客棧,而你讓我更加懷疑。”

  “……”

  “還記得那天我們去紅莞的房間么?我在看見她房子里的屏風瞬間徹悟。你知道那個屏風上畫的是誰么?是我二娘。於是我出去換了個人代替我,那個人就是江離。”

  陳衿皺眉,有些傷感。

  “江離,你知道的,她是我的丫鬟,可她還有一個身份,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恨我父親,明明有了我母親為什麼要娶別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傷透了一個愛他如生命的女人,於是,我設計了一個圈套,讓那個女人與另外一個男子有染。果然是賤人,真是不負我所望。那年我八歲。”江宓有些歇斯底里。

  “於是你又恰好讓你爹發現他們的姦情,你爹怒不可遏,發誓要殺了那個姦夫……可你不知道那個姦夫就是我爹。”一直不說話的陳衿平靜的說道。好像在說很平常的事一樣,其實不然,因為江宓突然大笑起來,接着又哭得聲嘶力竭。

  “原來,是我的錯啊……”

  “……”

  “你走吧……我……累了……”江宓完全崩潰了,她完美的妝容花了,一顆炙熱的心冷了。

  “你不報仇么?”陳衿問。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

  “爹是將軍,大家都很敬佩他,小朋友都羨慕我,可我沒有一天不想他不是我爹。他總是忙,娘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流淚,他總是說大丈夫志在報國,對外他是不折不扣的大臣將軍,可他何曾做好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他可曾知道他的帥印下有多少我娘的的淚水。我恨他,他除了給我了生命,還給了我什麼?沒有,所以,你走吧……”

  “……”男子不動。

  “你也不必這樣,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女子笑了,自顧走出門,外面的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可內心深處是萬丈冰窟,再溫暖的陽光也照不進深邃的冰洞。

  一襲紅衣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晨霧,世界上的每一個清晨都沒有歸路。對江宓來說,她無處可逃。

  北城以北的一個叫漠北的地方,狂風卷集着烏雲,連帶着沙土一起在空中飛揚。

  而地上的人們人仰馬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