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房間,他躺在白色的床上,臉上蓋着白色的布。
旁邊站着一個穿白褂的男人。
男人慢慢揭開他臉上的白布。
那是一張平靜的臉,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她突然覺得心很痛,右手揪緊心口的衣,眼裡有什麼湧出來,流進嘴裡,鹹鹹的。
男人好像對她說了什麼。
她的心很亂,根本沒聽進去。
她一下子沖向床上的他……
“不要——”
撲通!
溪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手裡的托盤也飛了出去,砸了。
“唉唷。”溪慢慢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抬起頭。
四周的人都向她看過來,“又來了……”
溪吐吐舌頭,“對不起,對不起……”
管事的英姨放下手頭的工作,急走過去,“小溪呀,這都第幾次了。”英姨幫溪整了整衣擺,然後作勢地左手插了腰,右手指指溪的額頭,“你呀,別總冒冒失失的,再這麼摔下去,多少工錢都不夠你賠的。”
“英姨最好了,不會那麼狠心,扣我工錢的。哦?”溪撒嬌地拉了拉英姨的衣袖,“英姨……”
“你呀,真不知怎麼說你好。下次小心點。”英姨輕輕擋開溪的臟手,“還不快去洗洗。”
“知道了。”溪受教地點點頭,然後亦步亦趨地走開。
英姨看着溪的背影,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
顧家莊,就是溪工作的地方,是鎮上的首富,產業涉及各個領域,錢莊、布行、酒樓、客棧等等,全國各地都有分店。當然和武林也脫不了關係。顧家家傳的顧氏劍法雖算不上頂尖,也是小有名氣的。
莊主顧先生性瀟洒,喜歡到處遊歷,走到哪裡,就順便把生意擴展到哪裡,因此,才造就了顧家現有的龐大家產。
少莊主顧齊也是英雄出少年,年紀輕輕就開始接手顧家莊的生意,還習得一身好武藝。
兩年前,莊主顧先把生意都交給兒子顧齊,自己遊山玩水去了。
顧齊也是不負眾望,把生意處理得井井有條。
顧家莊有一鎮庄之寶——東海夜明珠,是莊主十年前得來的,收藏在隱秘地方,除了莊主和少莊主,幾乎沒有人知道具體的位置。只有重大的日子,莊主才會拿出來,給別人欣賞。
兩個月前,顧家莊招丫鬟,溪就是那時候來的。
那天,溪穿了一身棉布衣服,與其他穿粗布衣服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拿着一個小包袱,身無分文,據說是被兩個姐姐拿走了所有的錢。
也許是家道中落的大小姐,不得已才來做工的。
在家的時候,應該不是個養尊處優的主兒,打掃、整理都做得井井有條,只是……不是昨天摔了杯子,就是今天摔了盤子,唉。要不是看她年紀小挺可憐,早趕出去了。
溪進庄不到十天,就把月錢賠得差不多了。看她識得幾個字,就把她調到了書房,結果沒幾天摔了個硯台,還好少莊主沒追究,要不就一個小丫鬟的月錢哪夠賠的,不啻得做個三五年。
溪很會討人歡喜,也不怕生,一張嘴甜得很,很快就和後院的丫鬟們打成了一片。幾個年紀小的更是一有空就圍着她,嘰嘰喳喳的,給莊子里倒添了不少生氣。
溪在書房的工作不多,閑時喜歡在院子里到處晃悠,東瞧瞧西看看的,好象總看不夠似的。不過,不知為什麼,都這樣了,她還總迷路。
今天,莊子里要來客人,是少莊主的朋友。莊子里人手不夠,就把溪找來幫把手,結果這客人還沒到,就摔了盤子,這冒失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溪才換了衣服出來,穿得卻是那身棉布的衣服。
英姨見溪過來,向她走過去。“怎麼穿這身了?”
溪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抬頭小心翼翼地說:“另一身衣服剛好今早洗了,這會兒還沒幹呢。總不能穿臟衣服,所以……”
“算了,就這身吧。也來不及借了。快點,客人快來了。”說著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見溪還站在那,“快呀!”又繼續走。
溪這才快步跟上。“來了來了。”
溪和英姨到前院的時候,客人已經到了。
英姨接過一旁的丫鬟遞來的茶盤,轉手遞給溪,“快上茶。”
“哦!…誒?”溪接過茶盤,不確定地看看英姨。
“叫你去就去,誒什麼,快呀!”英姨推了推溪,“還不快去,我忙着哪。”說著轉身就走。
溪拿着茶盤,小心地向少莊主走過去。
溪眼睛盯着茶盤,不讓茶濺出來,沒注意腳下,快走到桌邊的時候,右腳絆了一下,向前撲去。
齊剛要起身去扶溪,被離得較近的臨軒搶了一步。
臨軒姓成,成家也是鎮上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和顧家是世交,因此兩位少主人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這天,臨軒剛出了趟遠門回來,一回來就受邀來顧家做客。
臨軒一手扶着溪,另一手穩穩地拿住茶盤,茶竟沒有灑出。
溪習慣性地抓緊臨軒的衣袖,試圖找一個支撐。
臨軒把茶盤放到桌上,慢慢扶起溪,優雅地笑笑,“沒摔着吧。”
溪鬆開手,站起身,“哦,謝謝。”然後低頭對着齊,“對不起。”
臨軒見溪看到自己沒什麼大反應,有些氣短。
想成臨軒怎麼也是本鎮第一的美男子,又英俊又有錢,哪個姑娘見到自己不是臉紅心跳,高興歡喜的,可這小丫頭竟然一點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好了,反正茶也沒灑,就算了。”齊擺擺手,“沒什麼事的話,就在這兒候着吧。”
“是。”溪點頭,走到齊的身後。
齊見溪穿着那身棉布衣服,突然想起招人的那一天。
那天來應徵的女孩子被安排在後院,由管家林伯和管事英姨來挑選。
齊只是閑來無事,就去看看。
有十來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來應徵,溪是最小的一個,十二三歲的樣子,個子也不高,很容易被人忽略,可她那身棉布衣服,在人群里很顯眼,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買得了棉布的,棉布的價錢可不便宜。
齊很快注意到溪。
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很緊張,還很好奇,不時偷偷看看四周的景緻,眼睛里是羨慕。只有溪不同,她很平靜,看四周的眼睛里是審視,還有一絲欣賞。溪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齊,只是看一眼,就轉開了視線,繼續看院子。
也許是因為溪那眼神,也許是因為好奇,齊叫來了管家,留下了溪,為了不引起懷疑,又隨意點了兩三個女孩子。
可沒幾天,齊就開始懷疑當時自己的決定。
終於在溪某次差點砸了偏廳里的古董花瓶的時候,齊讓英姨把她調到書房打掃。可沒幾天,溪又砸了自己毫不容易買來的徽硯。齊當時就想把她趕出去,可看她低着頭不停地道歉,挺可憐的樣子,又有點不忍心,還是留下了她。
每個進顧家莊的人,都是要調查家事背景的。不過卻查不到溪的背景。
據溪自己說是從外地來的,具體是哪裡記不清了,她只是跟着兩個姐姐走,她們去哪兒就到哪兒。
她們到鎮上的隔天,正好顧家莊招人,兩個姐姐就叫溪來試試,不想就錄取了,至此也就沒見過她們。
齊也派了人到處找她們,卻是哪兒都找不到。而溪只記得她們住客棧,哪家卻沒記住,也就斷了線索。
還好,溪除了冒失之外,沒什麼可疑之處,也就安下了心。再說,一孩子也鬧不出什麼事。
溪很喜歡看院子。齊每次經過後院的時候,總能見她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或者坐在後院的亭子里,還是看院子,全然不顧自己只是個丫鬟,按理不應隨便到亭子里坐。這讓齊更加認為溪以前定是某戶有錢人家的小姐。
也許沒有比溪更大膽的丫鬟了。
溪竟隨意使用書房裡的筆墨,用完后還欲蓋彌彰地重新整理好。
有次,齊在書房外面看到了這樣一幕。
溪用奇怪的姿勢握着筆,在紙上不知在畫些什麼,餘光看到齊的身影,快速把筆放下,將紙隨意折起,放進衣袖,還故作鎮定地拿起書桌上的抹布,作出正在擦桌子的樣子。
齊也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拿了要看的書就走。
後來,齊在書櫃的角落看到幾張紙,有幾張畫著也許是後院的景緻,要不是在莊子里住了那麼多年,根本看不出來;還有幾張看不出畫了什麼,儘是橫橫豎豎的線條,和一些圓形和方形,裡面好象是寫了字,不過那些字歪歪扭扭,不知寫了什麼。
要不是知道她識字,還以為是鬼畫符呢。
可真夠大膽的,偷用了筆墨,還把“墨寶”放在書房裡。
齊又把那幾張紙放回原處,一笑置之。
過了幾天,那幾張紙就不見了,也許是溪發現有人看過,怕羞,藏起來了。
據說溪的錢都被兩個姐姐拿去了,可溪竟不怨,還替她們說好話,說是大姐治病用的。她這樣單純,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月前中秋,晚飯散后,齊回房間,經過後院,看見溪坐在亭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背影有些寂寞。
齊走了過去,“想什麼呢?”
溪沒有回頭,“想我那兩個姐姐,怎麼不來看我。可我又出不去,不能去看她們。”
“你不是不知道她們在哪兒么?”齊有些疑惑。
“我只是記不得那家客棧的名字,怎麼去還是知道的。可惜……”溪雙手支着下巴,小聲地說著。
“那我過幾天帶你去?順便補過中秋。”齊走到溪的對面。
溪抬起頭,喜上眉梢,“真的?”
齊點頭。
溪一下子跳到齊的身旁,拉着他的袖子,“謝謝少莊主。”
為這事,溪高興了好幾天。做事的時候都在笑。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得了什麼寶貝呢。
三天後,齊依約帶溪出了門。
坐在馬車裡,溪一直面帶笑容。
根據溪的指路,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下,兩人都下了車。
齊看了看門口的匾額——齊悅客棧,正是顧家的產業之一,由於處於鎮郊,客人不多,多半是一些五大三粗的人,並不是很景氣。當初查溪的時候,也就沒來這裡。試想幾個姑娘家,一般不會住這裡,何況本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怎麼能忍受,就算家道中落,再不濟,也不至於住這裡。
溪跟在齊的身後,走進客棧。
掌柜見有客上門,趕忙笑呵呵地迎了出來,“幾位客倌,吃飯還是住店?”
掌柜抬頭,見是少主人,愣了愣,笑得更歡了,“少莊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齊看了掌柜一眼,“不是我找你。”說著往旁邊讓了讓。
掌柜這才看見少主人身後還有一個人,見是溪,怔了怔,好象想起什麼,向溪走去,卻不靠近,離了兩三步的距離,“你個小丫頭,總算現身了啊!快給錢!”
溪向後縮了縮,“錢?什麼錢?”
“自然是住店和吃飯的錢!”
“我…我姐呢?”溪抬頭看了掌柜一眼,又低下頭。
“還說呢!那天你前腳出門,你那兩個姐姐後腳就跟上了。我還以為她們是去追你,誰知就沒再回來了。”掌柜往前走了一步,“哼!看你們穿得光鮮,還以為是有錢的主兒,給了你們最好的房間,還到醉仙樓訂了桌酒菜給你們當晚飯。誰知,哼!愣是一文錢沒收到!”掌柜說著,從櫃檯上拿過算盤,噼噼啪啪地撥動算珠,然後伸到溪的面前,“看看,總共八十二兩六錢,給你去個零頭,八十兩,給錢!”
“我…我沒那麼多錢。”
“沒錢!”掌柜不禁加大了嗓門。
溪又向後縮了縮。
齊看不過眼,站到溪前面,“我替她給。”
掌柜看看齊,討好地說:“怎麼能讓少莊主破費呢!看在少莊主的份上,要不……”
“不用。”溪小聲地說。
齊還是聽見了,回頭看着溪。
溪向前走了兩步,從頸上解下一塊玉,看了兩眼,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布袋,把玉放進去,遞給掌柜,“這塊玉應該值八十兩,您先收着,等過段時間,我有了錢,再來贖。”
掌柜接過布袋,打開看了看,點點頭,收進懷裡,“好,就先這樣吧。”
掌柜轉頭看着齊,“不知少莊主還有沒有什麼事?”
“沒了。”齊說著轉身就走。
溪見狀,趕忙追了出去。
齊走得很快,沒有回頭再看一眼,不然的話,他就會看見這樣一幕:
那掌柜見齊走遠,拿出剛才的布袋,小心翼翼地捧着,小跑着向後堂去了。
在回程的馬車上,齊問溪為何不讓自己幫她付錢。
溪是這樣回答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說完,沒有再看齊一眼。
這樣,讓齊放棄了改天去贖回來的心思。
齊陷在回憶里,連一旁臨軒的話都沒聽見。
臨軒見齊並不回話,右手在齊眼前晃了晃,沒反應。臨軒故意湊到齊的耳邊,深吸一口氣,“喂——”
齊嚇了一跳,習慣性地躲開,身體左傾,椅子受力不均勻,倒了,人也差點摔了。還好及時回神,還有點武功底子,這才沒摔了。不然,這丑可出大了。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齊尷尬地扶起椅子,重新坐好,轉頭瞪了臨軒一眼。
“這可不能怪我,誰叫你在發獃,沒聽我說話。”臨軒笑嘻嘻地看着齊,“說說,想什麼呢?”
“沒什麼。看,菜來了。”齊故意轉開話題。
這時,送菜的丫鬟們陸續走了過來。丫鬟們放下菜,都偷偷看一眼臨軒,才紅着臉離開。
這才對嘛!臨軒看着丫鬟們的樣子,點點頭,這樣想。
丫鬟們見臨軒點頭,還以為在跟自己打招呼,臉更紅了。
臨軒不禁有些得意。轉頭看溪。
溪正在幫忙布菜,根本不去看臨軒。
沒一會兒,丫鬟們作完自己的事,都走開了。
“都下去吧。這裡有小溪就夠了。”齊對站在稍遠處,隨時等候傳喚的丫鬟們和小廝說。
不一會兒,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齊、臨軒和溪三人。
臨軒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起來,“還是你家的廚子好,燒的菜對我的胃口。我家的廚子怎麼燒不出這個味呢!”
“少拍馬。”齊也拿起筷子,“你剛才跟我說什麼?”
“恩?不就是菜好吃嗎?”
“不是,上菜之前,你說什麼?”
“哦。”臨軒想起齊剛才的醜樣,又忍不住笑笑,“我是說啊,那小丫頭我怎麼沒見過?”說著看了看溪。
溪低眉順眼地站在齊身後兩三步的地方,察覺到別人的視線,抬頭看了看,又低下頭。
“我家的丫鬟你沒見過的多了。”齊轉頭看看溪,“小溪呀,是兩個月前來的。你前陣子去外地談生意,自是沒見過。怎麼問起她?也沒見你問起過我家其他丫鬟。”齊看着臨軒,“怎麼?看上人家了?人家還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剛才扶她的時候,聞到一股花香味。”
“哦?”
兩人都看向溪。
之前溪一直沒什麼反應,彷彿兩人剛才說到的人並非自己一般,見兩人都看向自己,表情這才有了變化。
“一定是這個香囊的關係。”溪解下腰間的香囊,“我在裡面放了幾片花瓣,成公子聞到的一定是這個味兒。”說著把香囊遞給臨軒。
臨軒接過香囊,聞了聞,“恩,是這個味兒。”又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又遞給齊,“你聞聞。”
“恩,確實有一股花香。”齊聞了聞。
臨軒又把香囊拿過去,看了看,“這花紋繡得真不錯,跟真的似的。看你小小年紀,女紅倒是不錯。”
“承蒙成公子看得起。可這香囊並非出自我手,是綉姐姐送給我的。想綉姐姐的女紅是出了名的好,每件綉品可都是搶手貨……”溪高興地說著,好象有說不完的話。
“咳、咳——”臨軒阻止了溪繼續說,把香囊遞還回去,“聽你這麼說,改天一定見識見識。”
溪接過香囊,“是啊,一定得親自去見識見識。綉姐姐的針法那是一個漂亮,她的手也很漂亮,人就更漂亮了……”
“行了,行了。”臨軒又一次打斷了溪的話。
溪吐吐舌頭,把香囊系回去,又乖乖站好。
齊看着溪,輕輕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說到自己喜歡的就是停不了嘴。想自己當年也是這樣,坐在娘的懷裡,說著將來要像爹一樣如何如何的。
突然,後院傳來喧嘩聲。
管家急急沖向齊,“不好啦!少莊主,出事了——”
管家跑到齊面前,還沒站穩,“不好啦!有…有小偷。來偷…偷東海夜明……”管家還沒說完,就暈了過去,應該受了內傷。
侍衛都沒有到前院,難道都被困住了?是什麼人?
齊一下子站起來,突然覺得頭暈,又坐回椅子上,用手撐着頭。
“怎麼了?”臨軒擔心地問,突然也覺得頭暈起來。
被人下了葯?什麼時候?
“怎…怎麼了?”溪一下子慌了,“怎麼了?少莊主?成公子?”
“怎麼辦?怎麼辦?”溪在原地左右來回走,“對了,我…我去叫人。”
齊攔住溪,“來不及了。”
這時,有一青一白兩個身影飄過來。說是飄,其實也就是用了輕功。
兩人站定,卻是兩名清麗的女子。兩人都沒有穿夜行衣,而是穿了青色和白色的紗衣,也沒有蒙面。應該是對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能夠全身而退,還不怕別人尋仇。
溪見到兩人,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慢慢站直身子。
齊和臨軒都集中精力看着眼前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溪的變化。
穿白衣的女子先開了口,“東西我們已經到手了。”說著右手抬起,手中是一個精緻的金屬盒子。白衣女子慢慢打開盒子,前院一下亮了。
“東海夜明珠——”齊見到盒中之物,急急喊出來。
“呵呵,還是少莊主識貨。”白衣女子蓋上盒子,“不錯,是東海夜明珠。”
“你…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齊輕輕握了拳頭。
“少莊主少安毋躁。我們也不想怎麼樣。”白衣女子笑了笑,“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誰?是誰要你們……”
“這可不能說。我們做事也是要信譽的,不然就要去喝西北風了。”至始都是白衣女子在說話,那青衣女子始終未發一言,冷眼旁觀。
“你們是什麼人?”齊睨了白衣女子一眼。
“我們?我們是武林閑人。”
“武林閑人?沒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我們剛成立不久,自是沒什麼人知道。話不多說。”白衣女子回頭看了看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點點頭。
“好了。事也辦完了。”白衣女子衝著齊這邊喊到,“喂,事辦完了,戲也看完了,該走了。”
“來了。”聲音是從自己身後傳來。
同時,齊發現白衣女子的視線是朝着自己身後的,於是疑惑地轉過頭。
身後是溪。
溪笑了。
齊從沒見過溪這樣笑,差點晃了神。
溪很喜歡笑,這是齊知道的。溪總是開心地笑,對誰都是笑臉相迎。溪是個單純的孩子,齊一度這樣認為,直到這一刻……
溪在笑,魅惑的笑。
溪慢慢走過齊的身邊,沒有回頭,徑直向那兩名女子走去。
臨軒突然出手了,一掌直取溪的后心。
之前,臨軒都沒有說話,應該是在集中精神運功,把葯逼出體內。
齊的心莫名地慌了一下。
溪身體右傾,躲過這一掌,快速轉身。
臨軒不想溪會武功,慢了一步,一擊不中,連忙轉換姿勢,準備出第二招。
可是溪比他更快。
臨軒還來不及出招,就被溪制住了。
溪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冰冷,臨軒沒來由地渾身顫了一下,身形頓了一下,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溪已制住了他。
溪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此刻她正用這把匕首抵着臨軒的喉。
溪輕笑一聲,“此刻的你是打不過我的。”
溪輕輕一推,臨軒倒在了地上,剛才那一擊,幾乎用盡了他的力氣,此刻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你什麼時候下的葯?”臨軒狠狠地看向溪。
“我一進院子,你們就已中了我的軟筋散。”溪平靜地看向臨軒,慢慢把匕首收進袖子里。
“怎、怎麼會?”臨軒打算站起來,但是力不從心。
“怎麼不會!”溪一本正經地說,“我的軟筋散比較特別。我把它塗在我的衣服上,在我附近的人只要吸入一點都會中的。就是發作起來比較花時間。”溪笑了笑,“其實,我的香囊才是重點。我在上面塗了更多的葯,你還拿過去聞了聞,所以啦——以後看到特別香的香囊要小心,萬一就被人下了葯呢?你說是吧。”
“你……你殺過人嗎?”臨軒的腦海一下子浮現溪那一瞬間的冰冷眼神。
“你說呢?”溪莫測地笑笑。
臨軒愣了愣,胸口微微有點莫名的刺痛。
溪見臨軒沒什麼話說,轉身繼續走。
撲通——又摔了。還是這麼冒失,這種時候都行。
原本有些壓抑的空氣一下子鬆了。
溪站起來,拍了拍,走到那兩名女子身前,從袖子里抽出一件碧色紗衣,穿上。
齊發現三人穿的是同款式的衣服,站在一起,猶如一幅圖畫一般,讓人不忍褻瀆。
“你們怎麼才來接我?”溪的語氣有點撒嬌。
“還不是你的錯。你看看,”白衣女子說著拿出幾張紙,“你看你畫的,叫你畫個平面圖,你畫成這樣,亂七八糟的,註釋寫得也不清楚。我們研究了好幾天,才看懂個大概。”白衣女子彈了彈那幾張紙,“尤其是東西的位置,你好歹這個得畫清楚。你自己看看,看看!”
齊遠遠看到那幾張紙,有點熟悉,不就是溪藏在書房那幾張嗎?怪不得不見了,原來是給別人了。什麼時候?原來畫得是這個莊子嗎,自己竟沒發現。那幾張畫院子的,還以為是普通的風景畫,只是畫得比較粗糙。怪不得她那麼喜歡在莊子里亂逛,原來是熟悉地形。齊這才想起溪曾去過放東海夜明珠的房間附近,原以為是迷路不小心走錯,原來是故意的。唉,自己一直因為她還是個孩子而小看了她。
“沒辦法啊,我又沒學過。”溪看了一眼,“有本事下次你來畫。臭小白。”
“瞧你沒大沒小的。小白是你叫的嗎!我可是你的長輩。”白收起那幾張紙。
“長輩?不就比我多活了幾年嘛!我可比你……”溪往白走了兩步。
白擋住溪的嘴,瞪了她一眼,不讓她說下去,“不管怎樣,我現在比你大。”
“哼!”溪轉身抓住青衣女子的衣袖,“青姐,你看小白,她欺負我。”
青看了溪一眼,沒有做聲。
“誰欺負你了!”白拉過溪,“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來?”
“直覺。”溪故作嚴肅地說,“我的直覺一向很准。”
“直覺?我看你早算好了吧?今天有客嘛。客人在前院,後院的守備肯定會松。不管怎樣,客人的安全比較重要嘛。”
“嘿嘿,所以呀,我就下了葯,就等你們來。我可等了大半個月了。看我衣服都特意換回來了。”
溪和白還在說著什麼,絲毫不介意還在別人家的院子里。
“走了。”青終於開了口。
“是,青姐。”溪和小白轉頭,異口同聲地說。
三人慾離開。
“等一下。”齊撐着桌子站起來,看着溪,“你到底是誰?”
“我?”溪指指自己,“我就是我,尹夕溪,不是剛來就說過了嗎?”
“那你說過的話……”
“我不喜歡說假話。”
“呵呵……不喜歡說假話。”齊自嘲地笑笑,“我竟被真話騙了呢。”又一下子坐回椅子上。
三人輕巧地躍上院牆。
溪突然回頭,“忘了告訴你們,這次是我們武林閑人的第一單生意。謝謝你們的好彩頭。”
說完,三人就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里一下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齊慢慢站起來,走過去扶起臨軒,互相攙扶着向後院走去。
沒幾天,顧家莊丟了東海夜明珠的事就傳開了。
顧家的生意一下子淡了很多,要不是一些老主顧的支持,顧家真的要垮了。
半月後,莊主聞訊趕了回來,顧家的生意這才有了起色。
與此同時,武林閑人也在江湖上有了名氣。
很多江湖人都在傳武林閑人的三位美女,可惜都無緣得見。
也許,你偶然在街上看到身着分別為青、白、碧三色紗衣的三位美麗女子,就是她們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