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王朝唯一的公主,那年她十六歲,已出落的婷婷玉立,嬌美動人,安靜、潔白、美麗,是這位王族公主獨特的氣質,就像十六年前她出生時那天晚上的月亮。名“焉惜”。
潘大人是國王多年戰略上的盟友,今年他得像往年一樣來王宮進貢,帶來的無非是一些珠寶玉器之類的物品。
“您好嗎?公主,最初見您的時候是九年前,那時我第一次來王宮,您才七歲呢。”潘大人向她微微的一鞠躬,面帶笑容地說。
她並不奇怪他的出現,這是王宮的花園。
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表示回禮。
“聽說陛下特別為您在大王宮中建造了廣寒殿,宮殿建成以後,就很難見到您了。今天能再次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他英俊的臉上依舊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雖生長於異邦,但這位潘大人身上卻無蠻夷之相,倒生的俊雅非凡,氣質也稱得上是溫潤如玉了。
公主並不說話,只是禮貌地別過這位謙和的潘大人,徑自離去,羅裙飄逸,步履輕盈,美麗的侍女緊隨其後。
廣寒殿用最昂貴大理石砌成,共兩層,白玉石鋪成地板,走進去的那種涼,頓時能穿透你的靈魂。殿內除了白,很難發現雜色,不是那種簡單的白,這種白,透着寒,滲着冷,你甚至可以用鼻子聞出它冰涼的味道。豁達的殿堂除了幾根精雕細琢的浮雕柱,無其他擺設,這倒是給玉壁上的浮龍騰雲留了更多瑕想的空間,好在它們雙目無睛,不然指不定哪天真騰空而去了。
宮殿二層的房間很少,公主的香閨卻極大,精心設計的布局讓略顯寬闊的房間看上去大方,且溫暖舒適,幾扇大窗都把窗門扣的嚴嚴的,把窗紗拉的緊緊的,就算沒有陽光照射,室內照樣明晃晃的,可陽光還是能從隔着露台的水晶簾鑽進來,春風惹得帘子清脆脆的閃。
風,陽光,水晶,讓人不去想象都難。
一盆被精心照料着卻說不上名字的青藤如少年旺盛的青春,生的盤根錯節;又似多情的女子緊緊依偎着情郎般附着宮牆向上延伸;有的則繞着潔白的護欄纏纏綿綿,透出碧綠的光彩。
又是白色,一襲白裙襯托着主人的曼妙身姿,焉惜公主站在露台上,秀髮輕挽,露出修長脖頸,裸在白裙外的雙肩在溫和陽光下如水晶般剔透玲瓏。
廣寒殿處王宮較高的位置,公主能看到王宮大部份景色。她眯着雙眸,似是而非地望着遠方。
她在風景里,風景卻不在她眼裡。
她喜歡這麼站着或坐着,靜靜地呆上幾個時辰。
四周凄涼涼的,荒蕪的只剩一片灰色,空氣里滲透着股濃烈的怪味,刺得她睜不開眼來,陰冷的風嘯嘯地吹,吹亂了秀髮,吹起了單薄衣衫,她光着腳,任憑冰涼的黑色泥巴弄髒美麗的雙足和潔白的羅裙。她用雙手提着裙子驚慌失措的四處亂走,分不清東南西北,又彷彿永遠走不出這死灰般的蒼涼。
她本是個喜歡安靜的人,但是現在,她聽到唯一的聲音就是自己因為奔走的喘息聲和毛孔的呼吸聲,恐懼鋪天蓋地向她壓來。
這時,另外一種聲音由遠而近,打破了死一樣的沉寂。她不由自主的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心裡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那個聲音在她面前愕然而止,她看到一匹黑色的俊馬上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
男人身着凱甲,像戰場上的將軍,風塵僕僕,剛毅冷峻,他沒有下馬,用銳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也正瞅着他。
“你的馬呢?”將軍突然開口問她,聲如宏鍾音般堅定冷酷。
“我的馬?”她神思恍惚,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他。
半晌,將軍沒有說話,看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她,冷冷的眼光漸漸變得充滿了憐惜之情,將軍伸出寬大厚實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像握住了一個世界,卻只輕輕用力就將她帶上了馬背。
公主從夢中醒來,宛如清晨滲着甘露的百合花,月光如情人溫柔的眼神灑在她身上。
幾個夜晚,她去了同樣的夢境,做了同樣的事。她迷戀她的將軍,想找到自己的馬,想一輩子都不要醒來,一輩子在他的馬背上,靠着他,任他帶着自己去任何一個地方。
她起身,撥開水晶簾,忍不住看着那株四處延展的長青藤,突然,一種莫名的穩痛也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三年後,潘大人率領的百萬大軍攻克了王朝堅固的城牆,大王宮十二道厚厚的宮牆擋不過一個男人邪惡的野心。
他佔領了王宮,也佔有了美艷絕倫的王后。
從此以後,公主還是公主,王后還是王后,王朝不再是當年的王朝,潘大人的鐵驥沒有停止地佔領和侵略,新的王朝越來越強大。
戰爭過後的人們不會因為誰是王朝的主人而改變他們對生活的嚮往,他們只希望有一個強大的政權,保護他們的生命,就算是孜然一身,也不想處在水深火熱的戰亂中,成王敗寇,災難無一倖免,但至少不是挨打。
新的國王保留了公主的宮殿,但這裡已經不再是以前他無法駐足的禁地了。
她真正長大了,容顏如玉,膚若凝脂,秀髮如微動的波浪輕柔地灑落香肩,就這樣不施粉黛,也嬌艷欲滴。
讓他痛心的是,她對他始終冷若冰霜。
新的國王說:“我來看你,你卻不肯跟我說半句話。”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那雙美麗的眼晴深深的打動了我,它是如此清澈又如此智慧。”
“你那憂鬱的氣質就像是從前世帶到今生來的。在你七歲那年,我就感覺出來了,你與生活在你周圍的人不同,你的味道讓我無法再平靜地生活下去。”
“但是你佔領了我的王朝,殺了我的父親,污辱了我的母親,你毀了這裡的一切!”她冷冷地,帶着恨地,“你回去吧,去過你那窮凶極惡,荒淫無度的生活,繼續你的殘暴向外宣戰吧,你會得到你應有的報應。”
王說:“你的父親他把你關在這個小屋子裡,就想讓你遠離他的生活?遠離外面的爭權奪勢?遠離這個塵世的紛紛擾擾?我告訴你,他和我一樣,嗜酒,愛女人,但他不愛戰爭,所以他滅亡了。”
王接著說:“但他卻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改變不了你的本性,你冰冷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顆火焰般不甘於寂寞的心,純情它掩飾不了你內心的野性和慾望。焉惜公主,相信我,我們是屬於同一類人。我不會強迫你,我會等,等到你真正愛上我,我深信不疑,會有這麼一天。你依舊可以在這小屋子裡自娛自樂,但是你要清楚,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
他的話氣敗了花容,他沒管,罷袖轉身離去,留下空蕩蕩的她一個人獃獃的站在那裡。
她清楚的記得三年前,胸口那陣莫名的刺痛,或許這一切早已註定,她逃不了,有什麼比失去國家,失去至親至愛的人更讓人痛苦呢。
大王宮似乎比以前更熱鬧了,經常會有一些身着華麗禮服的達官貴人出入。黑夜女神降臨,王的寢宮依舊歌舞昇平,酒精中歡笑的男女,富麗堂煌,玫彩奪目的宮殿……
這一切讓戰爭的陰霾看似不復存在。
第二年秋,城裡的人們歡呼雀躍着,他們在歡迎凱旋歸來的軍隊和觀看軍隊帶回來的一名特別的戰俘。據說王派出十萬精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攻下他固守的城池,並俘虜了他。王欣賞他,希望能將其歸於旗下。但他寧死不屈,王又捨不得殺他,只好把他關進監獄。
夜的黑幕蓋不過勝利之國的華燈麗彩,今晚這裡又將歌舞昇平,英雄如酒,美人如玉,人們都在慶祝着軍隊的凱旋。
月光白如雪,透着絲絲詭異的魅。公主站在月光下,優雅的倚靠着護欄。安靜外表下那個顆心此時早已翻江倒海了。
“他是一個國家的俘虜,卻是另一個國家的英雄。”她心裡想。
侍女為她做好了睡前的準備,見她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裡,不敢去打擾。
突然,公主轉身披上斗蓬,鞋都沒穿就跑出了宮殿。
監獄里鋪的石頭遠不及宮殿里華麗毛毯和光滑大理石踩上去舒服,而且還刺得她腳好生的疼。她命令獄卒打開牢門,她要見他。 [1] [2]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