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腳跟,
引長頸項,
向著北方,遙遙地張望——
在北斗星下面,
有我年邁的爹娘。
東風醒了,
娘去摟柴,拖着長長的耙耬,
爹去打壟,扶着重重的犁杖;
娘在稀飯鍋里煮一枚雞蛋,
我吃得很美,像過年一樣;
爹帶回來的一串串榆錢,
是我下學后充饑的乾糧,很甜,很香。
……
踮起腳跟,
引長頸項,
向著北方,遙遙地張望——
在松花江岸邊,
有我兒時的新娘。
驕陽爬上中天,
你從兜里摳出一把瓜子,放在我的手上,
我騎着樹枝當馬,馱着你徜徉夏日的陽光;
在青紗帳里,在麥秸垛上,
我們玩你知道我在哪裡我知道你在什麼地方的捉迷藏。
……
踮起腳跟,
引長頸項,
向著北方,遙遙地張望——
在長白山腳下,
有我親愛的同學和可敬的師長。
一線大雁歸來,
我和同學背起書包走進學堂,
老師就站在土坯壘的講台上;
對着瓦藍的天和藍天下火紅的高粱,
老師說:孩子,飛出去吧,
滿是高粱的田壟上不能播種理想!
……
踮起腳跟,
引長頸項,
向著北方,遙遙地張望——
在松遼平原上,
有我魂牽夢縈的故鄉。
雪花落了,
高高的土糞堆就是我的遊樂場,
樹杈做的鋼槍我會像模像樣地扛在肩上;
生產隊的大水桶在傍晚會被敲得震天響,
北風吹起的黃沙里裹滿了小米飯的芬芳。
……
踮起腳跟,
引長頸項,
向著北方,遙遙地張望——
奔騰的松花江日日夜夜流淌着我的夢想:
想在麥秸垛上約會兒時的姑娘,
想在生產隊的草欄里叫嚷着捉迷藏;
想在黑土地的田壟上種一把高粱,
想在昏黃的燈下喝一碗娘做的疙瘩湯。
可是,大山一樣的水泥牆阻擋了我的翅膀,
我只能遙遙地,聽——
遼闊平原上的蟋蟀在夜裡淺淺地吟唱;
我只能在夢中,看——
元寶窪里的向日葵青了又黃,黃了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