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蠻悄悄的給我說,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他讓我去幫他參謀一下。那時中國還沒有私家車。我偷着把單位的工程車開了出來,一路上隨着工程車突突的噪音,六蠻一直在我耳朵邊述說著預計見到女朋友會出現的細節。我們把車開到了一家工廠宿舍的空地上,六蠻急忙跳下車,眼睛東瞧西瞧。
忽然從牆後面鑽出一個中年女的,上前拉住六蠻“你怎麼現在才到?”六蠻用手指着我說:“趕不上車,我還是坐單位的車趕來的。”牆後面又閃出一個女的,這個就比剛才那個年輕多了,只是感覺臉上的粉好像抹多了點。這個女的出來后,不看六蠻,先把髒兮兮的工程車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睛才轉向六蠻。我趕緊閃到旁邊。中年女的向年輕的女的介紹了六蠻。遠遠的看見六蠻滿不好意思的低着頭,偶爾抬起頭像在推銷自己。其實六蠻長得不錯,中等個子,白白凈凈,應該是健康帥氣。事後,六蠻問我“你覺得那天介紹的那個如何?”我說:“隔遠了看不清楚,只是覺得臉白得有點恐怖。”六蠻說“那天我真正沒有好意思仔細看對方。”看見他心滿意足的樣子,我只好對他說:“不錯不錯,你完全配得上她。”六蠻就這樣開始談起戀愛,一年後六蠻結婚了。
六蠻和五蠻兩兄弟都是一九六九年下鄉的,當時我們叫他們老知青。我其實是先認識六蠻他哥五蠻。我當知青時,經常在縣宣傳隊混,五蠻愛到到縣宣傳隊來耍,目的是想和宣傳隊的一個女生談戀愛。這樣我認識了五蠻,也認識了弟弟六蠻。五蠻的歲數比我們大許多,而六蠻則比我大不了幾歲,久而久之六蠻成了我的好朋友。也湊巧,招工回城的時候,五蠻把名額讓給了弟弟六蠻,六蠻就和我一起招到了一個單位。我讀書離開工廠后,六蠻考上了電大。
六蠻在單位幹得不錯,通過自己的努力當上了管生產的副廠長。當上副廠長后,經常給我通電話。一會是要開全廠大會,他應該講些什麼。一會是準備向主管局訴職,寫的述職文章要得要不得。一會是愛人太愛跳舞,他該怎麼辦。我給他講,全廠大會,你管生產就講生產,少說廢話。述職文章,先要向上級表忠心,然後找講實在的寫。愛人要跳舞,你制止不住,你也抓緊學跳舞,而且要到她愛去的舞廳跳。功夫不負有心人,六蠻的交際舞越跳越好,這下變成了他愛人非常害怕他跳舞了,時常提防他到舞廳去。
好時光不長,工廠隨着改革的深入破產了。破產後的工廠地盤變成了住宅小區。大家都下崗了。六蠻好在在當副廠長的時候,悄悄的辦了駕駛執照。拋棄過去的輝煌和煩惱,六蠻幹脆干起了開出租車的行當。有天他見到我,給我說:“開出租車雖然累,但是自由。掙的的錢不多,但也不少。偶爾遇到一個辦實業的乘客,還可以和乘客聊聊生產管理的產、供、銷、人、財、物幾大要素。”我開玩笑問他,“你不聊黨、政、工這些主要因素嗦。”“不聊不聊,那些務虛的我不懂。”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幾十年就過去了。這天六蠻給我來電話,“今年我要做生。”“為什麼要做生?”我問他。“我滿五十九了,男做九,女做十。”“哦,你是男的,你不是都六十二了。”我在電話里調侃了一下。“爬哦,我剛剛五十九。”六蠻還是那麼實在,六蠻過生我是應該去祝壽。
做生的酒店選在城郊結合部。我到的時間大約在中午十一點多。進到酒店,接待的把我帶到酒店附屬的茶坊。看見坐滿人的茶坊,儘是認不到的人。招待給我泡了一杯菊花茶,無聊之極只好拿出ip手機上網。再看時間,十二點都過了。我趕緊給六蠻打電話“你在哪裡,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沒有沒有,我正在趕來的路上,再等等,不要急嘛。”我氣也不好氣,回了一句“再等十分鐘不到,本人立刻消失。”還好五蠻一家先到了。聽到我講,五蠻笑了,“六蠻從來就是這樣,我陪你。”
推杯問盞,熱鬧非凡。六蠻來敬酒的時候,我看見他頭髮都花白了。笑着捋捋他的頭髮“六蠻老了。”“咋個不老嘛,我出租車都開了十二年了。”六蠻的夫人還是那麼愛打扮,很久未見,臉上粉黛依然健在,兩眼紋得像一雙熊貓眼。我悄悄問六蠻,“晚上睡覺的時候看見夫人這種眼睛你怕不怕?”六蠻猛推我一下“我們現在關係好得很,你休想破壞我們夫妻關係。”
每個人都有獨領風騷的日子。六蠻有過,後來消失了,但是他心態好,在後面的歲月中,他順利的度過了艱難。人家現在和和睦睦,甜甜美美的與熊貓夫人在安度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