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的聲音,會有不同。若乎晴雨,溫寒,或者黑白。微妙地淡出心底的語言。許是肖邦的詩篇,曼妙恢弘,遺響於悲風。許是小澤征爾的揮棒,淺笑安然,空中的折返若定蕭曹。又或是卡魯索的傾倒,低語悲愴,而不必雨驟風狂。
聽雨的聲音,會遙想它的模樣。孤燈聽雨,在寂寞的屋。彷彿紅燭羅帳、雁斷客舟、鬢斑僧廬的一生,都被一場夜雨口無遮攔地傾吐。每一個晴天晒乾的惆悵,總在一場夜雨里刺骨襲來,紛揚着苦痛與不堪,呼嘯而過,又付諸東流。雨落心間,是淌淚流血的引誘;雨過天晴,是風乾血淚的閑歇。然而可怖的不是雨下,是晴雨的輪迴。
細雨濕衣,正如閑花落地,蒼穹飛鳥。無關而不見。我們總為錯過而抱憾,又總無視既得的因緣。這渺小的世界,又怎會常有剛好的事情呢。所謂緣分,本就是同希望一般的東西,是不那麼輕易就得到,得到也不容易看到的美。它是你也許每努力十年,才能於絕望之中見到的一朵瞬間綻放並且凋零的小花。很多人見不到它。有的人見到了,卻不以為意。而太少有人,邂逅並珍視這哪怕一秒,汗水求得的眷顧。很多的人相信緣分,但把緣分看成一顆遴選后的種子。卻不知,結果也是一種緣分。或者說,在更多的時候,結果才是緣分。
聽風吹雨落成花。時間的調煮,讓雜亂無章熬成水天一色。是默契,也是領悟。生活的洗禮也許磨滅掉了我們風月的情懷,但其實是更輕易地就會被打動。也許看到再俊俏的姑娘也只是貪看兩眼,不再會朝思暮想;而也許一個相似的背影和一件似曾相識的衣服,會讓我們輕易地想起自己的老友,自己的初戀,久久不能釋懷。也許聽到再流行的歌曲也難有共鳴,而一首從未聽過的老歌卻彷彿早已寫中自己此刻的心情,會單曲循環,從此當做自己的主打。也許看到再感人的苦情戲也不會落淚,唯獨受不了回憶的畫面,受不了關乎青春夢想的掙扎故事,彷彿自己這些年錯過的不只是那場大雨。也許去到再負盛名的景點也不會激動,反而某個人潮里放空的一剎,滾滾記憶如潮,彷彿自己確乎存在過這個場景,只是夢醒人散,留下孤獨的自己蕭索如風。
今朝何朝,許是霜冷山腰,同袍異鄉可好?此身獨自本逍遙,怎敵寒雨瀟瀟。猶記楓紅初露,百侶相游早。長煙默翻故集,孤燈獨守破曉。醉卧階前君莫笑,一夢重歸舊好。何時東萊客,攜酒再登高。
今夕何夕,想伊長發已及腰,盼子歸巢。此生縱酒意逍遙,不愛紅顏多嬌。東湖水石宕,西湖雨千島。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知曉。今夕何夕,青草離離,漠然別時已到。秋風明月總徒勞,欠你的天荒地老。
白落梅說,“人的一生會遭遇無數次的相逢,有些人,是你看過便忘了的風景,有些人,則在你的心裡生根抽芽,那些無法解釋的感覺,都是沒有來由的緣分。”親人也好,朋友也好,愛人也好。感情都只是一個過程,人永遠都只是一個過客。沒有哪裡會是你永遠的家。“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要去接你。”梁實秋在《送行》的結尾這樣寫道,這是最值得賞識的心境。世界報我以黑白,處之以淡;世界報我以光明,待之以暖。是麗質天成的事情。
而今,年紀在不自覺地累加,青春更是在猝不及防中開始,瘋狂,又行將結束。開始擁有自己的過去,哪怕劣跡斑斑,也會回憶,也會憂愁。開始與人道別,哪怕相見恨晚,哪怕相識良久,也要離別,也要成長。如此,種種,其實也是離別才滋長的回憶。
未來的日子,便縱有千種風情,只求與人為善。要拼了命地讓這個世界知道,我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