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
忽想起奶奶常講給我聽的,老家牆外的那棵榆樹了,每年清明前後,總是生長的鬱鬱蔥蔥。我能感覺到它和其它樹一樣,那棵老榆樹蒼老軀體內綠色生命藉著和煦陽光,曖暖春風,把榆錢兒掛在高高的枝頭沉甸甸讓人垂涎,厚厚像束束綠色的花。奶奶說爸小時候很淘,從家搬出長條凳,順着土牆爬上樹,為了吃上新鮮的榆錢。
在牆外榆樹還小的時候,奶奶嫁到爺爺家。好日子不長,至到有一年,到處是飢荒,兵荒馬亂。爺爺又常常要逃避國軍“抓壯丁”,荒草野地到處藏,那時爸爸已能簡單照看弟弟(我大叔)。爺爺死於一次抓壯丁逃回家的第二天,老家一長輩說是跑了好幾天,又累又餓,又驚嚇過度,撇下親人撒手而去。
當年,小叔不滿周歲,可想而知,奶奶拉扯大父親他們三個,已是極不容易。這一路上,充滿多少艱辛,淚水,這一生中,多少苦難,委屈,但是奶奶提起甚少,只聽奶奶在世時講過,這榆錢卻是當年的救命“糧”!
轉眼間,奶奶去世已三年多了,每年趕到奶奶忌日,我都會和父親回老家看看,到爺奶墳前祭拜。擺上祭祀用品,點起黃紙冥幣,風起煙涌,面對着那墳頭,嘴裡好像和奶奶說話一樣,說點好聽的,責怪着自己的不是,念叨着、念叨着,淚水便湧出眼框,模糊雙眼。
我總感覺奶奶還在世一樣。因為,奶奶總是在三個兒子家輪流着住,基本上是每年住一家。父親河大畢業後分配到周口地區一個小縣城,大叔又分配到天津,小叔留在開封老家。這幾年,家裡住房寬鬆了許多,生活條件慢慢好起來了,可是這次奶奶是永遠也接不回來了,又到清明,很是懷念奶奶。
奶奶每次回到河南住,叔嬸他們總也不放心。因為,這邊生活條件不如天津城,所以在天津住的多些。
但最近奶奶在世的幾年,多是我去接送,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奶奶喜歡在來人看望時,拉着親人的手似乎說不完的話,其實我知道,奶奶上了年紀,耳朵有些聾,聽不太清,所以一直說著,怕別人講話聽不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等人走了,她會很累,會在床上小睡一會。空閑時,我坐在奶奶床邊,陪她說話,有幾次,同幾個朋友喝多了酒,便老老實實聽她輕聲數落着我。奶奶記憶力超好,我會聽她講帶來相冊中每一張相片,如數珍寶。
上了年紀,眼也花了,但飲食起居十分規律。奶奶有一漂亮眼鏡盒,金絲邊眼鏡戴上很是慈祥,有一個針線簸籮,不太大,裡面多是針頭線腦,奶奶手工針線活相當漂亮,自己的衣服,鞋子,做的合體又大方,心靈手巧那是在街坊鄰居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好多街坊會請她做衣服。
至今,我還珍藏着奶奶給我未來兒子用針繡的虎頭帽,奶奶說,有希望總是好的。可是我感覺很慚愧,到現在,也沒有用上。
2009年奶奶過世,一個人孤單單躺在棺槨中,我找到奶奶心愛的眼鏡,特意放在她枕頭旁邊,我不想奶奶到了那邊,一睜眼,看不清。因為我知道,奶奶愛乾淨,總是收拾的利利索索。她要是看不見,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奶奶走了,享年97歲。
又是一年清明節將至,老家的土牆、老屋和那棵榆樹都已不在了,可是我總能聽得清,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總能感覺得到奶奶慈祥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