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單位無房,暫住縣委招待所。起居雖然方便,吃飯卻是問題。儘管可以在招待所買票,每餐也只需1元,但對於每月工資只有33.5元的我,卻是難以承受。經同學介紹,到了縣酒廠冉隆志處搭夥。
??冉隆志是頂替他父親上班的工人,住着廠里兩間陳舊的木瓦房。年齡稍長我的他,有着“咱們工人有力量”那種體形,理着平頭,赤黑的臉膛上一對濃眉配大眼,渾身肌肉鼓脹而不臃腫。
??冉隆志的工作主要是負責燒鍋爐,有時也分配他去烤酒。燒鍋爐他用煤最少,烤酒出酒率在廠里時常排在前列。他樂於助人,也不怕冒險。1985年1月2日深夜,他聽到急促的呼喊聲,說鍋爐出現險情。他穿着短褲和背心,掀被起床,頂着寒風闖進鍋爐車間,用半個多小時排除了因值班人員離崗而發生的鍋爐滿水險情。廠領導說,如果再晚一些,就會廠毀人亡。於是他受到表彰,事迹還上了《貴州日報》。
??由於冉隆志性格豪爽,我倆合夥的“共產主義”生活持續了年半,直到我在縣委大院磚木瓦房內分得1間住房。
??離開酒廠后,對酒廠的消息就知道得少了。雖也不時傳出天麻酒暢銷東南亞、多次在全國性評比中獲獎的消息,還有頤年春成了全省名酒的喜訊,報表上的數字卻是時好時壞。
??進入九十年代,縣裡為了加快生產步伐,連續換了幾任廠領導,後來又派一名縣領導去兼職,廠名也從“酒廠”換成了“天麻酒廠”。據說年產幾百噸的天麻酒,其產量計劃定到了5000噸。不久在報紙上看到“8路大軍挺進中原”搞酒宣傳,再後來就聽說產品積壓,銷出去的酒收不回錢,或者是將收回的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接着辦公樓(含票據)被燒,有關部門成立了聯合調查組,是什麼原因和結果沒有看到。逐漸走向衰敗的酒廠,在1996年宣告破產。此後縣裡重組生產,或與外商聯營,均未成功。最終,老酒廠賣給房產局開發商貿住宅小區;位於潮水河的新酒廠被山東黃河集團收購,組建了貴州酒聖酒業公司。
??有時在街上或去冉隆志家中,自然談到他們的生活狀況,他已沒有八十年代中期“頤年春,打開瓶蓋滿街香”那種自豪感。說廠里鼓勵銷酒發工資,他在離縣城25公裡外的長堡租了一個門市部,主要負責推銷廠里的酒,日子也還將就。酒廠破產後,他買了一輛舊三輪車拉客。由於家屬沒有工作,又有兩個10歲左右的孩子,其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了。而我也無力幫助他,甚至忙於政務和家務,往來都已很少,他父母相繼辭世,都是後來才聽說。
??一天,一位朋友說:“冉隆志坐牢了,判兩年。家屬判了5年。”
??問什麼原因。
??販毒!
??縣裡不是已經給他們下發了最低生活保障費嗎?稍熬一段時間,憑他的技術,去酒聖酒業公司上班,應該沒有問題。就算做一點其他生意也不至於走這條路啊?
??我去公安局看守所探望過兩次,沒有見到冉隆志。一天在街上碰到他出來為牢里買菜,他說在牢里負責小賣部和食堂里的小炒。看來管教人員對他還是信任的。他隨後說:“沒想到為別人送1次白粉就被吸毒的坦白了。”
??我說:“幸好才1次,10次8次后如何收場呢!”
??他說:也是。
??問到孩子們,他說兩個孩子被在沿河官舟的外婆接去了。我送給他100元錢,說快過年了,給孩子買點學習用具吧。
??良久,我倆無言以對。
文/張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