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氧氣管里汩汩的水聲,看着輸液管里一滴一滴的液滴在不緊不慢的滴落,瞧着母親蒼白的面孔,我的心不禁一陣陣緊縮,穿着白衣的護士、大夫匆匆忙忙,一會采血,一會做心電圖,一會又量血壓,莫名的恐懼如潮水般向我襲來,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疲憊,忘記了睏倦,今夜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就要到一年的年末,體弱的母親真的又病倒了。
非常的遺憾,作為一個粗心的女兒,竟不知母親的歲數,看着床頭卡片清楚的寫着70歲,不禁有些吃驚,什麼時間裡,母親已成為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好強的母親若不是這次病得太重,她才不輕易許諾住進醫院,她總是撐了又撐,怕耽誤兒女們的工作,怕耽誤孩子們上學,怕小妹的女兒保姆帶不慣,母親考慮的太多太多,唯獨沒考慮到自己。
有時人的習慣也會成為一種生活,作為兒女的我們,早就習慣了下班回家熱呼呼的飯菜,習慣了早晨換下的臟衣服,下班時乾乾淨淨掛到了陽台,習慣了早晨起床來不及收拾的卧室,已整理的乾淨整潔,還有父親早就習慣了母親的親手照顧,一天三頓要吃的葯放到父親的手邊,並倒好不涼不熱的水,甚至父親天天晚上泡腳的洗腳水,母親都親手倒好。
從小到大,都是母親在照顧我們,我們何時照顧過母親?母親這一病,家裡早就鬧得人仰馬翻,生活起居全無尋常規律可言。
總以為母親歲數還不大,總以為母親身體還可以,總以為歲數大了,多干點家務活就當是鍛煉身體,總給自己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仔細想想,由我記事起,因為父親在離家很遠的外地工作,母親總是辛勤操勞,一刻也不曾停歇,一邊要拚命的工作,一邊還要照顧這個家,養育三個未成年的孩子,侍奉年邁的奶奶,現在我的記憶里還有兒時母親忙碌的身影,一次就要到上班時間,母親順手把毛巾搭在肩頭,穿上外罩就去了學校,等到給學生上完兩節課,同事才發現媽媽的肩頭太鼔,我知道一向十分注重儀錶的母親,當時一定很尷尬,母親絕不想在她的學生面前儀錶不整潔。
那一年相差五歲的父母同年退休,那一年我們也早就參加了工作,都先後結婚、成家、生子,每每我們出去遊玩,給母親展示旅行時所照的照片,向母親描繪異地的迤邐景色、講述不同的風土人情時,母親眼中我分明看見了一絲希冀,但當我們找到旅行社向母親推薦旅行線路,決定帶着父母出去遊玩時,母親總是笑着說等以後,等以後有的是機會,至今辛勞一輩子的母親仍沒坐過輪船,沒乘過飛機。
在這靜靜地夜裡,偶而會有一兩聲病人的呻吟飄進我的耳中,看着母親滿頭花白的頭髮,聽着因為藥物作用睡着的母親發出的輕輕鼾聲,護士告送我,這種葯一分鐘只能滴10-15滴,母親心臟不好,最好一分鐘滴10滴,同房的病友陪護都已進入夢鄉,我卻睡意全無,不時拿出手機,掐着時間數着液體的滴數,我生怕母親的一個翻身,母親的一個抬手,會讓輸液管打彎,會把針頭碰歪,會讓輸氧管脫落。
不知何時窗外已經漸漸發亮,護士大夫巡視的頻率已明顯減少,當值班醫生又一次來到母親床前,仔細詢問並檢查了母親的情況,並告知已睡醒的母親,心速過快的癥狀已經緩解,讓母親放寬心時,我的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母親,兒女們真的不孝,您一天到晚操勞家務,處處為兒女着想,我們何曾替您想過,過去,因為我們都剛成家,都在過孩子關,您關心了這個,又去照顧那個,生怕給兒女添一丁點麻煩,現在我和小弟的孩子都已大了,我們的經濟狀況也都不錯,現在,該我們孝敬您了,我們不會再讓您那麼勞累。
坐在母親病床前,看着母親額頭深深的皺紋,忽見母親眉頭輕皺,那一定是母親心臟又有些疼痛,母親確實老了,母親真的不再年輕,我忽然有了一個決定,買台車,周圍的朋友同事幾乎都有了私家車,我從未動心過,但現在我也要買台私家車,等到暑假的時候,我也要帶着父母四處轉轉,去看大海,去北京天安門廣場看升旗,去草原看那雪白的羊群……
母親,相信我,相信您的兒女,一定會讓您和父親過一個快快樂樂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