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皎潔的月光如水樣的從窗欞里,在簡陋的小房裡瀰漫開來。
燥熱的夏季過後,不知是哪個枝頭的第一片綠葉變成了黃色,又飄落在生養她的泥土中,知了尖銳的叫聲也變成了低宛的啾鳴。
這是入秋來難得的好天氣。
我倚窗而坐。
遠處,影綽的山巒、樹木、房屋、田園……一一入眼而來。
山鄉的夜,寂靜而詭異。
良洲是一片靠山的小村子,在環抱型的山體里,散漫地住着三五莊戶人家,我的臨時居所就是這其中的一戶。說是洲,這裡沒水、沒沙,洲從何來,沒人去考究,也從沒有人懷疑過村子名字的由來。
在這婉約的夜色里,凋落的樹葉在風中飄飛的聲音、身影,你都能聽到、看見。
恍惚中,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兒,滑過不再鮮嫩的葉片兒,落在還透着暑氣的地面,摔成若干瓣后,只在乾涸的地面留下丁點痕迹……這是入秋後的第一顆夜露吧?
房東是一對年近半百的夫婦。只是晚八點的時間,夫婦倆的鼾聲就相繼從后間傳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他們的生活鍾;打柴、放牧,田間、地頭的勞作則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若不是親眼所見,你怎麼也不會相信。
在這裡,莊戶人家與外界的溝通工具就是移動電話,網絡和電視等通訊傳媒工具,以及稍微現代點的交通工具——自行車,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需要。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照明用的是火把、松油;相互間招呼可以亮開粗狂的嗓子,山澗就是他們最好的擴音器;梯田阡陌間他們如“走獸”一樣的健步,當肩上挑着豐收的果實時,在這纖細的田埂上,一聲痛快的“喲呵”,能把沉睡的風姑娘都吆喝醒,去追隨那健康得能背起一頭牛的漢子。
你怎麼也無法想到。沒有所謂的現代裝備的他們,生活是那樣的快樂、無憂。
快樂的他們,笑聲和孩子一樣肆意;
無憂的雙眼,明亮如孩童一樣清澈。
房東的一雙孩子是大學在讀生。房東說:孩子就是他們的雙眼、雙耳。
外面的世界,自己一樣看得到,聽得見的。
農閑時,房東夫婦則會在門口都曬場上支一張小方桌,各自躺在山藤製作的躺椅上,就着自製的香茗、幾碟炒山貨,常常一呆就是半天。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神。
房東夫婦一年的忙碌,換來了歡樂和安逸。
不難看出:小憩在藤椅上的他們,並沒有讓腦子休息,在他們的心中早已有了下一個豐年的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