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讓我記起往事,大多有形無跡,但有一場記憶,對我卻是夢境追訴 的清晰。
那時的我應該是五六歲,正是傻乎乎的年齡。便常做些傻乎乎的事。
是正值夏初了。農村還算涼爽。麥子將熟未熟,上空瀰漫著純樸的空氣,新鮮清潔。那時的我還不知“詩情畫意”為何物,只是格外舒暢於微風輕撫細發,穿過薄衣清洗肌膚的感覺。就在和同伴戲鬧於村野小路時,偶爾發現了古老的人工河中黑壓壓的小蝌蚪。
說是人工河,當時只不過比高處低六七米,水僅剩一米左右深,兩旁長滿了綠茸茸的野草,散發著青絲的香味。旁邊顯出過多人的痕迹,因為一條小路已清晰可見。且說我們發現了這一美地,特別那些密如蟻的蝌蚪。便飛了似的蜂湧跑下,不約而同地跪在水旁,目不轉睛地望着它們搖動着小而細的柔韌的尾,睜着圓美的眼,一個個彷彿遊動成一首首獨韻的小詩,使我們不忍又忍不住用手輕輕地抓,有水連蝌蚪順勢躺在了小手心,既而看它翻轉身,輕輕地蠕動,小手心便神經質地酥軟了,如同它們酥軟的小身,再把手放入水中,看着它們急急地而又歡快融入它們的家園。
從此,我們便拿了家中喝凈了的酒瓶,在日焰不太烈的時候,結伴出門到河邊,灌進些水,然後爭着數進入瓶中的蝌蚪,再把它們一個個的倒出來,並數着個數,誰灌的多誰就會興奮得聲調就高了許多。拿着空瓶回家,向父母炫耀自己的業績。往往,這時候已是夕陽西下,紅霞滿天。也怪,那時雖沒有保護它們的意識,但從未想過傷害它們幼小的生命。
這樣的日子不長,因為蝌蚪漸漸地長大了,爬上陸地了,我們也陸續地背着媽媽縫製的小書包,蹦蹦跳跳地上學了,這一上就是十多年。當我師範畢業走上工作崗位,在一個春意盎然的時刻,夢般地春遊此地,已是河淺水干,被勤勞的農民開墾耕地了,天陰沉沉的,麥苗才露尖尖角。
那晚,我仍做了夢,不再是鬼追我逃,替代之的是一雙雙尖利的爪,伸向一群群活潑可愛的蝌蚪,就像後來,河邊的不再僅是以數蝌蚪來獲取勝利喜悅的我們,還有很多淘氣的男孩也發現了此地,即而狠狠地抓蝌蚪以玩弄蝌蚪的生命為樂的手一樣。
而今,怪不得河淺水干,蝌蚪消隱,青蛙少見。可能是上蒼對他們的淘氣和我們健忘的一種“賞賜”吧。那麼,請原諒我以“抓蝌蚪”為題,而記憶深處的那份童真,那份大自然中和蝌蚪對語,用肢體交流的切實的快樂,是再也尋不回了,還有尋不回的那黑乎乎的一捂一手心的小蝌蚪,還有對它的那份小心翼翼的細心的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