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客篇
——【“詠秋絕句二十篇”系列散文之七】
“我是一隻雁，跨越千萬山。”仰望一行大雁，從我身體的左邊天際飛過我的頭頂，又悠悠的滑向我身體右側的遙遠天邊，忽然就有了如此之感觸。此刻，於我來說，我不就是一隻雁嗎？而且還是一隻孤雁。可是，與天空中的那行大雁相比，我又是多麼閑適，多麼自由啊！人都說，雁過無痕。然而，我看到的情景卻是大雁穿空而過，將片片灰暗的雲連綴成堆，使我頭上的天空驟然陰暗了起來，也使得我身處的氛圍一下子陰冷凄涼了許多，沒有了秋高氣爽的曠達，也沒有了雲淡風輕的閑暇。有的只是，我一個人的孤單。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已經記不得，究竟是哪一天離開的家鄉，我就這樣一路孤單的走過來了。春夏秋冬有幾輪？炎暑寒涼有誰知？屢試不中的悲觀喪氣，連遭不第的蹂躪摧殘，使我無顏再在家鄉廝混下去，只有獨闖天涯，仗劍行天下。好在這一路的風景也還璀璨，把我內心的鬱悶排遣，也給了我繼續前行的勇氣和力量。不是我無情，不管親朋好友的垂顧；不是我不孝，未能在父母身邊侍奉。是我，難以給他們帶來值得炫耀的驕傲；是我，沒有給他們的辛苦付出了回報。命運，註定了我要離開，那就從此不見最好。
我歷盡千難萬險，徒步來到了茂陵，想憑弔一下古代先賢，以此排解我此刻的孤單。茂陵位於陝西省興平縣東北原上，在西漢的十一座帝陵中，最大的當屬漢武大帝的茂陵了。它規模浩大，有“東方金字塔”之稱。伴隨漢武大帝長眠於此的文臣武將，把這一片莽原悉數佔滿，堪與秦始皇的驪山墓相比。一面是盛大莊重的皇帝陵，依次是氣勢恢宏的武將冢，稍遠的一面才是與之毗鄰的文人墓。奢華與寒酸，熱鬧與冷清，截然不同。先天乎？后造乎？不得而知。不說漢武大帝的英明睿智，也不說那些武將的英勇神武，單看看這些文人墓葬，就能夠心知肚明孰重孰輕了。可惜了這些享譽那個時代的文豪們，只有他們的子孫心裡記住了。除此之外，誰還能常常眷顧這冷清的文人墓？也許還有像我這樣的落魄書生來此憑弔，聊寄自己懷才不遇的遺世愁腸。
徜徉於凄清冷落的文人墓旁，搜腸刮肚的吟詠着他們的傳世詩篇。可是，沒有人和我一起欣賞，一任秋風肆虐，將這裡吹捧掃蕩得雜亂無章。一如安賊作祟，把這皇恩浩蕩的盛唐扭轉為末代的凄惶。我心悲涼，無計彷徨，一任這秋涼肆意的猖狂，把那清白高潔的人世灑滿風霜。只有留給後人評說了，就像金人趙秉文有詩云：“渭水橋邊不見人，摩挲高冢卧麒麟。千秋萬古功名骨，化作咸陽原上塵。”他的詩，流傳給後代人的思考是深沉的。我的詩以五、七言近體詩為主，多唱和贈答之作。但在從軍生活中的《塞下曲》風格雄渾，情調慷慨，後來為人所傳誦。回想我年輕時因避難寓居各地，對現實有所接觸，有些詩也反映了戰亂後人民生活的貧困和社會經濟的蕭條。能夠記住我的人，也只能是從我的詩篇里尋蹤覓影而已。實在不明白的，就把我如同這風中的塵沙，撒落在這寒酸的墓穴之上，一起埋葬了吧。
“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秋天是收穫的季節,帶給人的是豐收的喜悅。然而，我的收穫在哪裡？我的喜悅又在哪裡？“秋”字加上“心”,就成了“愁”。所以秋天總是讓人懷舊,總是令人心中充滿愁悵。我心已秋。暮氣漸重，我也已經回到了客棧。站在西窗遠望，西邊的天空逐漸變得深紅，好象是用血抹了一樣。夜，悄悄地罩了過來，黑色把紅色罩住。太陽在黑色里掙扎着，一片黑雲壓過來，太陽在黑雲里抖動着，我暗暗地給太陽助力。過了許久，太陽出來了，我才鬆了口氣。可太陽漸漸地在下沉，我看出它並不情願，它捨不得和我分手。我期盼它努力地爬上來，可它的掙扎全然沒用。黑夜代替了傍晚，月亮代替了太陽，寒涼代替了溫暖……
我回到書桌旁，細想這一天的經歷，和着深深的思考，奮筆疾書，寫下了一首《秋晚山中別業》： “樹老野泉清，幽人好獨行。 去閑知路靜，歸晚喜山明。蘭芰通荒井，牛羊出古城。 茂陵秋最冷，誰念一書生。”我想，如果後代有人垂青，他一定會知道我是誰了。
【康建設原創散文作品，請君光臨品賞，謝謝賜教！】
2014.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