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寄語生日。
寫給生命神奇而逶迤,寫給命運久遠而深邃;
致意悲歡與生俱來,弱水之身流離輾轉。如夢。
逐夏而生,順意而發,像是花事臨予,次第漸放的苞蕾,隨之必然的濃烈與盛大。
生於五月。夏至的時節,春已無,道聽途說的那些溫柔,早已是渺茫過隙的傳言 。不曾歷感春天擁抱沐暖的人,如某些花的開放,並不懂得檢點些繾綣迂迴的溫存,自然持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靜默,底色里卻是純澈而熱烈的奔放。他心少見,唯心自見,是澈見,也仿似蹉跎了太久的找尋。
生下來的片刻,有細雨驟降,是黃昏,人與事都將偃息的時刻,多像是我晚開遲暮的一生,其前一直是櫛風沐雨的迷遁與休閉。我的軌跡,一直像是個倒敘的章節,總在蒼茫回首時,才找到一個最適合的序節,來開口講敘,像是等待天給個機遇般難求。有多少人來,又有多少人去,過眼的逝川,沉浮的流雲,多麼的壯麗,實則,舞台上空寥落默,始終在傾情演繹的,只是我一人而已,這又像是凄美決絕的獨角幕戲,任怎樣周轉翻越也都是一場浩大的太虛幻境。( 散文網: )
幻境里,大多是繁花錯落,開放凋零,次第依照命節,看似凌亂,其實循章依法,一切皆有因緣。
是女孩,愛花。母親是世間源頭,是一切人事成立與順發而延的起點,以至於人一生看似獨立循環,卻又不無關聯的持續醒悟、成長與消亡。她的某些話,像是預言,也是蓋棺定論。一些過往埋藏在她的心裡,我不去挖掘,恐怕會隨她一併老已。她說,我剛會坐時,一隻倒滿了開水的白色搪瓷茶缸,放在炕沿,上邊描摹着一朵碩大的艷紅花朵,強烈惹眼,吸引了我,摸索爬將過去,伸手虎實地抓在手裡,燙痛,撕心裂肺的哭號,差點斷了氣力,那痛,須是燙印刺疼在了她的心尖之上。。。她不會忘記,一直有念起:“這孩子怎麼這麼喜歡花兒,還愛搜集小石子、碎花布頭,經常揣滿了口袋回家來,叫我看,媽媽,你看多好看呀。。。”我也清晰照見,自己的每一個當下而活,無時無刻不是蒙承着她的影照而在。無論我逃到天涯或者是海角,她的影像與氣息,都將與我糾結同在。。。
愛夏天,不如說是習慣了依賴於這個時令的慵懶與繾綣。它的氣質多麼像人,熱烈,酴醾,沉鬱,讓人迷惘,而我卻似並不迷惘,可於她懷裡舒展放逸,而神思優渥,清醒觀賞着花映大千,自有游余與涵解。
習慣了這季的輕衣薄裹,身心盡釋冬日的冗重,大抵此時人最能與自然和空氣身心合一。隨性交悅而在,敏利歡快地體感夏日清風與午後花香拂過肌膚,柔沁身心的愉悅。
慣看了那盛夏濃蔭,翠郁秀莽。如若不是身居鬧市,可以歆饗得到綠意野莽,襲蓋了大地的每寸肌膚,角角落落地鋪展,疏而不漏的細緻與縝密。這夏季的綠意啊,倒是像極了那溫柔彬彬的男子,他以綠意融契,無言訴說著愛意清涼,卻於濃厚里盡蓄着深沉的情緒。
而那些紅的,藍的,黃的,白的花們,肆意點染着這一襲濃碧天瀉,自是被那溫柔與深沉包抄了的任性女子,心頭氤氳似風煙般的,是斑斕迷離的歡喜與憂傷,一色一調,一朵一憂,盡為綠意承托愛涵,點襯完美。
生命如一場行走,我們這些塵世的心啊,偏愛沉湎於花樹下酣眠,常常忘記趕路。心有戀貪花事旖旎的招引,兀自一場場聚散,當花謝向晚的時刻,拍拍身上的碎瓣,帶着夢裡的悲喜,仍是要繼續朝前走去。
自是駕了這熱愛艷烈的天性,自始對於世間繁華持有熱望愛渴,因此,灼傷也深刻,也透骨。內心赤子而活,無奈它世事熱冷無常,恢恢然間漫卷沉浮,淡淡然已學會笑忘於江湖,一念淡離間,確已孤心自在。
世間萬物逐夏而生,駕着時光之舟,越掠在風口浪尖之上,帶人一歲歲入生命至深的境界,做觸底着陸的奇幽探險。我自伴夏而生,心感律動,多了份對於繁華熱烈的深解與從容。當你來,恰逢了路邊濃蔭翠碧里,有燦燦朵朵的盛開時,定有一朵,自顧迎風招綻,向著你微笑,那就是我了。她不為誰,她只是為夏而生,為她自己而生,更或是為愛而生。儘管那愛,像是千年沉潭的密旨,神示不至,從未開啟。
一人一戲,影影關照,互生互在,如若你看了這些字,或許會有的感動淚流。
寫給辛苦入世的眾生,和我自己。生日快樂。
感恩帶人入這浩瀚世間海洋,品嘗悲欣交集的人,母親。
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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